“央央!”楚衡心中的火气顷刻间散尽,他给郁央轻抚着后背:“怎么了?”
郁央吐的不剩什么,还是一个劲儿的干呕,周岩将车开过来,楚衡二话不说抱起郁央,青年还下意识护着胸口,里面放着楚衡要用的文件。
坐上车郁央整个人完全陷在楚衡怀里,他枕在男人肩上,难受的偶尔轻哼,明明一个晚上动都不动都撑过来了,此刻半躺着,骨头却像化了似的,从里面冒着酸水,郁央轻咳两声,勉强压下这种不适,将文件掏出来,“先生……”他轻声,“你知道的,我不会不管,我也不是累赘,你别总想着把我推开。”
楚衡一手抱着郁央一手给他拍抚着后背,嗓子发紧:“我知道。”
郁央手一软,文件掉在楚衡脚边,但谁也没捡,郁央顿了顿,伸手抱住楚衡的脖颈,委屈透过接触的肌肤,真切的传递过来。
这可怎么办啊……楚衡无奈极了,才说了一两句重话,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打烂自己的嘴。
“是不是饿了?”楚衡轻声问。
“不饿。”郁央声音很小:“有些累,哥,我脚疼。”
楚衡瞳孔骤缩,但语气再也严厉不起来,而是跟哄孩子似的,“哪只脚?”
“右脚……”郁央说完,靠在楚衡肩上的脑袋微微一沉,彻底没了意识。
楚衡腾出一只手掀开郁央的裤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压低声音吩咐周岩:“去医院。”
周岩不敢违背,只问道:“那高层会议您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楚衡黑眸中翻搅着浓烈的戾气,看的人胆战心惊,“我不去,怎么把楚宏帆的皮扒下来?!”
周岩噤若寒蝉,根本不敢说话。
明明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要照顾好郁央,结果一个没看严,短短几天都进了两回医院了。
郁央一到医院就烧起来,过敏没好是一回事,加上没休息好,又着了凉,脚踝是扭伤了,毕竟这人从三楼往下跳的时候,手里多了根绳子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场景是没让楚衡看到,不然能把楚总气进医院。
周岩留下来照看郁央,楚衡亲自去安排楚宏帆,不等了,今天就给他拽下来,扔进泥里。
黑暗中,郁央推开一扇门,然后又回到了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光,他被接到了舅舅舅妈家,可没血缘关系,人家凭什么照顾你?儿时虽然觉得不舒服,但因为不懂,所以没往那方面想过,而此刻舅舅的神色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更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眼底蔓延而出的是求而不得,然后听舅妈的声音从卧房刺耳钻出,“大狐狸精没了,你就想把小狐狸精接过来?赵方泽,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离婚!”
这个片段一下子刺激到了郁央,从小到大他本能的趋利避害,练就了人人羡慕的“屏蔽功能”,可那只是窗户纸没捅破的时候,“狐狸精”三个字瞬间踩到了郁央的神经,他痛苦的嘤咛一声,竭尽全力想要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郁央从病床上摔落,手背上的针立刻被挣断,有血珠冒出。
郁央感觉不到,他蜷缩成一团,眼角湿润,半晌,从喉咙里艰难蹦出两个字:“先生……”
郁央心里知道,一直承诺要照顾好自己的舅舅,心思龌龊的肖想着自己的母亲,而他所谓的照顾,是灰暗郁央前半生的小小阁楼,郁央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推了回去,他半睁着眼睛,却完全没有醒来。
谁来……救救他……
第67章 可怖的时间段
周岩推门进来的时候差点儿让吓尿,他快步走到郁央身边,焦急的喊了好几声“郁少爷”,可郁央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双半睁的眸子再也不复往日的澄澈,浑浊的荡开,看的人揪心不已。
周岩只轻轻碰了下郁央,青年便难受的闷哼,周岩立刻按了床头铃。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但是郁央感觉不到,他被“锁”在废旧的阁楼上,鼻尖全是灰尘气,呛的人难受,郁央缓缓低头,眼前的场景略微摇晃,他看到自己过分瘦弱的一双手,上面新伤叠着旧伤,丝丝扯着疼,这是自己多大的时候?十二,还是十三?紧跟着,房门被人“砰砰砰”用力敲响,像是某种信号,郁央本能的往床上跑,缩在一个角落中,紧跟着房门被人踹开,噩梦一般的身影缓缓逼近,嘴里骂道:“狐狸精!不要脸!跟你母亲一模一样,毁了我的家庭凭什么还来我家?!”
女人说完,便有皮条抽在身上,少年时期的郁央拼了命吼道:“我母亲不是!”
可他被人按在床板上,仰面看着那双猩红的眸子,巴掌真的跟雨点一样落下,意识涣散的时候郁央甚至尝到了血腥气。
“你母亲就是!你跟他一样,贱货!贱货!!”
“滚、滚开……”郁央仍旧躺在地上,刚扎好的针再度跑偏,医生按不住他,每次触碰都像是一种酷刑,到后面周岩索性拦住不让了。
“病人烧的太厉害了,准备换药。”医生吩咐身后的护士,刚要去抓郁央的手臂,就被人从后面大力掀开,周岩适当扶了医生一把,看到楚衡一颗心才彻底回到肚子里。
“央央?央央!”楚衡单膝跪地,缓缓俯身。
周岩瞳孔轻颤,这是楚衡从来不曾用过的姿势,他一直高高在上,身不染尘,此刻却将自己也沉在泥里,十分温柔的,一点点将郁央抱起来。
“央央,央央……”温和的呼唤将郁央摇摇欲坠的理智宽宽扶稳。
母亲吗?郁央心想。
不对,是一个男人。
谁啊……郁央这么想着,场景忽然转换,他站在阳光下,听到人声鼎沸,一抬头,看到了此生最美的风景线。
“哎呦,好人啊,资助我们镇子这么多。”有人议论。
“对啊,尤其是资助学生,听说是母亲生病了,搞慈善去去晦气。”
彼时楚衡二十四岁,郁央十六岁,郁央看着他,不夸张的说,真的是整个世界就剩下这一个人,漆黑的未来,一下子亮起了光。
是楚衡……
之后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一样从郁央中脑海中闪过,最后变成一道噙着笑的温柔嗓音“我喜欢你”。
还是记忆中的那道光,大刀阔斧的撕扯开黑暗,将郁央一把从浑浊的深水里捞出来,重新呼吸到空气,郁央抓住身边的“浮木”,喘息极重。
“好了央央,没事了,没事了。”耳边有人不住的说,郁央缓慢抬头,等看清是楚衡,像是噩梦终于结束,他缓过劲来。
“先生……”郁央哑声。
楚衡瞬间噤声,死死盯着郁央,过了几秒钟才问道:“醒了?”
“嗯。”郁央点头,“先生,我……想喝水。”
楚衡闻言微微转身,拿起桌上的温水,然后将吸管递到郁央唇边,看青年一口气喝了大半。
“觉得怎么样?”楚衡小心翼翼的问,刚才郁央的反应十分剧烈,都不是做噩梦那么简单,这孩子偶尔冒出来的话让楚衡心惊胆战。
“别打我”“滚开”“我妈妈不是”“你们放开我”,零零散散,足以让楚衡拼凑出一个黑暗可怖的时间段,他不敢想象郁央在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资料上没写,他本以为就是简单的寄人篱下,左不过看人脸色,活得稍微憋屈一点儿,但是没关系,现在有自己了,可看郁央的样子,分明不是!他们打他了!
“先生?”郁央清醒的七七八八,除了脑子比较昏沉,整个人已经从过往的噩梦中出来,他触及到楚衡眼底的戾气,有些无措。
“我在。”楚衡瞬间收敛好所有情绪,将郁央往上抱了抱,“饿不饿?”
郁央仔细感觉了一下:“饿。”
他出了一身的汗,乌黑的发黏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又脆弱,楚衡就想把人这么护在怀里,护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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