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将就(49)

　　“是吗？”严与非也想到当年，自嘲道：“总不能这么多年，我没有一点进步。”

　　宋许不再接话，两人便无言走过相当长的一段路程。僻静小道上，离方才热闹的商区已经有了一定距离，他们与人群相背逆行走着，身旁偶尔有车打着灯缓行越过，霓虹色彩与鼎沸人声在身后逐渐黯淡。

　　严与非微微侧去看了一眼宋许，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宋许想了一下：“下周……”

　　“周几？”

　　“周一……”

　　那就是后天了。

　　“他在那里？”

　　“恩……”

　　“他对你好吗？”

　　“还不错。”

　　“那就好。”

　　严与非问，宋许就这么一句一句答着，他们去的地方本就离小区近，没几步便到了门口。

　　临进门时，严与非突然停下脚步，把心中盘旋许久的问题抛出：“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吗？”

　　宋许动作一顿：“什么？”

　　严与非替他推开门，觉得这个问题就和之前那些没话找话的内容如出一辙：“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宋许沉默片刻，严与非看不懂他表情，只听他语气平淡，轻声道：“你就当是吧。”

　　说完后，宋许头也不回的兀自向前走着。

　　严与非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并没有跟上去，而是重新回到方才路过的商铺。

　　从店内再出来时，他熟练将买来的东西拆去包装，微弱火光带起指尖明灭的纸卷，烟草缓慢燃烧，严与非深吸了一口，闭上眼，在尼古丁过肺后短暂麻痹中，回想着他们走过的每一步。

　　宋许的每次离开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以前他并不会去想宋许已经一退再退又为此放弃了什么，而等他懂后，已时过境迁，不复当初。

　　一根烟很快燃尽，斑驳金属盒里的白色残骸堆叠起小山，风吹过带起灰白碎屑，严与非注视着最后的火光消失殆尽，转身上楼。

第71章

　　【坐稳】

　　也许是被连日阴雨的天气影响，去机场那天宋许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下楼后他在路旁站了一会，等头晕的劲缓过。

　　严与非带着行李站在他一旁，看见宋许闭着眼不说话，问：“需不需要把时间往后推些？”

　　宋许摇了摇头，严与非下意识往兜里摸去，半路又停住，他摩挲了一下手指，语气试探：“要不我送你吧？”

　　宋许眺着远方，那是车来的方向：“已经叫了车了。”

　　在等待了十几分钟后宋许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严与非，严与非神情自若，却在宋许移开目光时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宋许打开手机，地图上理应半个小时前就在楼下等待的绿色小点依旧停在距离自己十五公里的地方一动不动，抿起嘴。

　　严与非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宋许面前无所遁形，正当他以为宋许要生气时，却听他道：“你去开车吧。”

　　严与非应了一声，按下钥匙，滴滴两声，不远处的一辆银灰suv闪了两下灯。

　　宋许有些无语的看着严与非两步走到车前，表情自然，没有半分尴尬。

　　严与非把行李收拾好，落座后刚把车辆启动，就看见宋许打开车门，像是有些困倦靠在后排宽敞座椅上半阖上眼。

　　“睡会吧。”

　　宋许没说话，但睁开了眼。

　　从这里到机场并不远，只有四十分钟的路程，他虽然现在有些困，但一想到小憩又醒可能带来的头疼，还是放弃了眯一会的想法。

　　只是看着窗外灰白掠过的风景，眼皮变得愈加沉重，只是靠着没一会儿，头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

　　困意席卷而来，他也不再勉强自己，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意识彻底陷入混沌前宋许感觉到身上被覆上一层薄毯。

　　其实有点热，无意识间这句抱怨心语被说出口，严与非似乎是笑了一下：“还是要盖的，不然下车会感冒。”

　　闭上眼不久，随着车行驶带来的微小晃动，宋许缓缓睡去。

　　在等待红灯时，严与非偏头看着宋许熟睡的模样，伸手想去摸一下他的脸，只是宋许眼睫微颤，那只手很快的改变了路径，到发梢末端提了提下滑的毯子。

　　宋许睡了一会，便被车壁传来接连不断的震颤惊醒：“怎么了？”

　　严与非沉着脸正分出一只手来点着屏幕，见宋许醒了，缓下声音：“有人跟着。”

　　又一下猛烈的撞击彻底卷走仅为数不多的困意，宋许支起身透过车窗看去，无人公路上不知何时冒出两辆明显被改装过的越野，刚才的颠簸感便是严与非在躲避他们的靠近。

　　宋许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调开屏幕，毫不意外信号被屏蔽：“很麻烦？”

　　严与非双手紧握方向盘，眉头皱起，脸色十分难看：“不用看了，东西被动过。”

　　他和严与非刚在合利立足时，多多少少也了解过这些手段，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遇上这种事情。

　　宋许看了看前方的路标：“前面马上出关口，他们不敢追到那里。”

　　严与非冷笑：“我知道。刚一直在别我，应该不止这两辆。”他瞥了眼宋许：“坐稳……”

　　这一声恩还没出口，宋许就感觉自己就被大力甩到门侧，而严与非的脸色是宋许从未见过的惊骇模样，他顺着那目光望去，后视镜中一道突兀黑点逼近。

　　“宋许！”随着一声嘶喊，时间像电影中的慢镜头被无限拉长，耳边炸响的尖锐噪鸣覆盖了一切，视线的最后一秒是有人压在了自己身前，那个一触即离的怀抱很快被惯性甩开，世界天旋地转，之后砰的一声，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72章

　　【我说过要对你好，但没做到】

　　等思绪再次回笼时，宋许只感觉入目尽是猩红色彩，短暂麻木感后便是手部传来的剧痛，他看着半身挡在自己身前，仅有微弱起伏的身躯：“严与非……”声音嘶哑的可怕。

　　车子似乎是滚到一处缓坡，玻璃系数崩裂，车腹被撞击的深深凹陷，气囊膨胀开来，将两人包裹，本应在精密计算下起到保护作用的装置，此刻却成了逆向施加的压力。

　　身上人手指抽动，缓缓抬起视线，在空中游移了一会，才像找准了目标般落在一点，他声音十分轻细，宋许只见他嘴唇再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别说话了。”

　　温热血迹在胸前不断蔓延，除了被划伤的手臂，宋许并不感觉到疼痛，他伸手试图向严与非背后摸去，却被一只手虚握住。

　　严与非半闭着眼睛，脸上毫无血色，眉间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我没事，先出去。”

　　宋许的衣襟已经被洇湿，并不信这敷衍答话，再次伸出手探向严与非的身后，只依稀感觉有什么东西刺入他肩骨，还想再探去，却被严与非一声闷哼和手上略加施力的动作逼停，严与非睁开糊着血污的眼睛：“背后扎了玻璃，不深，我没事，你先出去……听话。”

　　说到最后，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似乎这眼前纷乱周遭只是旅途插曲。

　　紧缚着手腕的力道忽的放开，以宋许目前的力道，挣脱那桎梏不算太过费力，可在看见严与非眼中的恳求时，他还是停住了动作。

　　宋许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沉默了一阵，细算了一下严与非出血量，应该撑得到人来。

　　于是不再纠缠，而是抽出一只尚能活动的手，去推车门。

　　但车门已经变形卡死，他推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屈膝试图将门踹开，数下过去，门纹丝未动，唯一裂开的只有他腹部的伤口。

　　被再次撕裂的剧痛让他瞬间屏住呼吸，宋许手指嵌入掌心，闭眼缓了许久。

　　“宋许？”

　　宋许狠狠咬了下后槽牙，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透过深灰光膜，他看了眼周围，坡上被他们冲撞开的隔离带豁口旁站着几个人，正在对着电话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