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求听起来似乎比第一个条件要温和得多,但路易还是仔细地把子爵的话反复思索了好几遍,才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能否知道,您说的邀请和礼物,具体指的是什么?”
“放心,不管是我邀请你去哪里,还是送给你任何东西,都不会超出你认为的道德应有的范畴。”子爵有些傲慢地回答,他似乎能够看透路易的心思:“你是在害怕什么吗?如果我想对你做些什么的话,我完全可以现在就得到我想得到的,而不用再花费别的心思,不是吗?”
卡利斯特的话让路易有些羞愧起来,他想了又想,觉得对方确实是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我愿意相信您的承诺,先生,只要不超出道德和法律的约束,我可以答应您的这个要求。”
听到路易这么说的子爵看了路易一眼,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说“难道你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但卡利斯特没有再就此说什么,而只是接着提出了第三个要求:“第三个条件,我要你在之后的时间里,放下所有对我的偏见。”
“偏见……?”
第89章 雾月·杜兰德子爵(五)
听到子爵对他的第三个要求的时候,路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有对您抱有任何偏见,先生。”
对于永远在沸腾、变幻、需要足够的机敏和应变才能顺利生存下去的巴黎和巴黎的人们来说,“对他人抱有偏见”其实算不上什么严重的指责,只要表面上过得去,这就只是个人无伤大雅的小小癖好而已;但对于生活沉闷、绵长又无聊,从而每一个人都需要分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免引起猜忌和误解的外省居民而言,任何一个超出“常理”的评价都意味着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纷争,因此路易在听到卡利斯特要求他“放下偏见”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否认了子爵的这种说法。
而对于他的否认,卡利斯特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撒谎。”卡利斯特说,他微微俯下身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难道你心里不是一直认为,我只是一个不遵守宗教规训、只知道用金钱来达成目的、又没有教养又傲慢的暴发户吗?”
“先生,向圣母玛利亚发誓,我并没有这么想过!”
平心而论,卡利斯特在皱起眉来的时候,他身上那种因为长期身居高位而具有的威严气势是能够给人非常大的压力的,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未免过于接近,近到了路易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味香水的味道——这让路易只能稍微偏过头去,根本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到了这种不可信的流言,先生,我从来没有对您有过这样的成见,更不可能认为您是什么没教养的暴发户。”别的不说,就凭德·杜兰德家族的长远历史与雄厚底蕴,他怎么可能认为身边的人属于暴发户的行列呢!
“这话听起来可不太有说服力,这是您真心的表达呢,还是说您只是为了您的那位朋友,才在我面前这么说?”
“我、我自然是从心底里这么认为的,先生。”
“然而我并不这么认为,这么说吧,也许您自己是不觉得心里存在着对我的偏见,但是你面对我时的所有选择都是与此有关的。”卡利斯特说,他语气里那个微妙的“您”字让路易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事实也确实证明这位先生可不打算就此放过面前的人:“如果您对我与对待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我希望您能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在您心里,您对我真正的评价是怎么样的呢?我是非常好奇这个问题的。”
这个问题可真叫人难以回答,对生活在保守的马贡小镇的路易来说,他素来更习惯于委婉地从侧面作出对他人的评价;然而卡利斯特现在是俯下身将手按在靠背椅的扶手上、整个人都将他笼罩了起来的姿态,颇有不听到路易真正的想法就绝不罢休的气势——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现在他们之间的这个距离和姿势,是非常暧昧又容易让人误会的。
路易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未免有些过于接近,他有些不安地想离开他所坐着的靠背椅、以免有人突然走进来时会产生不好的联想,然而卡利斯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在、在我心里,您,您是一位家世高贵又非常慷慨仁慈的贵族。”
路易结结巴巴地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对的是卡利斯特的缘故,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感到相当难为情,一点也不像一位成熟稳重的绅士应有的样子:“您的家族拥有悠久的历史,并因此而享有无上的荣耀;而您的慷慨让我和我的朋友从可怕的处境之中脱离了出来,我们将会永远铭记您的恩泽。”
“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卡利斯特说,他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路易的回答并不是太满意:“如果你想赞扬的是我的家族的话,那我得说,这一类的赞美我已经听得厌倦了——不要拿对付其他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要的是真实的、你对我的看法。”
“我……”
路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感觉自己整个面庞都在发烧。
“这确实是我一部分的想法,但如果说出另外一部分的想法的话,我又担心您会认为我是在阿谀奉承。”
他小小声地说,非常忐忑地观察着子爵的表情。
“奉承与实话的区别,我想我还是分得清的。”子爵回答,他那双蓝色偏绿的眼睛看着路易,分明就是在要求他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吐露出来。
而在对上子爵的眼睛的时候,路易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就像是喝了过量的杜松子酒一样;就像被那双眼睛蛊惑了一般,他真的把藏在自己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
“在我看来,您聪明、自信又坚定,是一位非常、非常有魄力的贵族。您想要做的事情都能办到,我很佩服您的能力和智慧。”
这真是疯了,路易心想,就在不久之前在德·布戈涅子爵府邸的时候,他还认为应该离这位先生越远越好——然而他确实无法否认,不管是上一次在米萨尔歌剧院还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茶叶事件,卡利斯特在处理的时候都表现出了非凡的魄力和气势,特别是以他的身份其实根本不需要理会这些事情——毫无疑问,这才是路易对子爵的观感发生了变化的真正原因。
“我很高兴原来在你的心里,我还算是有一些优点可取的。”
卡利斯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有想到路易居然会真的说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停止追问,而是将身体更加往前倾了一些:“但我可不相信你心里只有这些对我的评价,我要听一听你其他的想法。”
路易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微微垂下视线去,因为紧张,他的睫毛都在不安地颤抖着。
“如果要说还有其他看法的话,就是您……嗯,我觉得您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一些,特别是在对待主的教导上。先生,这很容易成为别人攻击您的把柄。”
所谓的随心所欲,自然指的就是子爵那异于常人的喜好,这种喜好本身就是对天主教教义的巨大蔑视——事实上,如果卡利斯特也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的话,路易绝对很乐意和对方做最好的朋友!然而当这位先生并不把宗教的训诫放在眼里的时候,向来遵守教义的路易自然也会感到很困扰了。
但很显然地,卡利斯特并不认为路易最后一句提醒是多么需要注意的事情。
“如果你是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被有心人利用的话,那你不需要忧虑,我不会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卡利斯特再次往路易这边靠近了一点,也许是路易之前说出的话取悦了他的缘故,他并没有对路易那委婉的批评感到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路易因为他的举动而倍感窘迫的样子:“你只需要遵守你答应我的条件、留在巴黎,呆在我身边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你明白的吧,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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