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回到了之前被关禁闭的那十九天,他也是这样,一点点迷失在黑暗中,与死亡越靠越近。
不过这次他不孤单,有仇野在陪他。
“砰——!”
一声巨响,险些将钟煦沉滞的耳膜震破,紧接着就是一阵闷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像踩在钟煦的胸口。
钟煦皱起眉,眼皮刚勉强撑开一条缝,脸颊就重重挨了一拳。
“你他妈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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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不爱你啊”
又是一拳迎面砸下来,打得钟煦耳鸣眼花。他这两天水米未进,用了好大工夫才缓过劲来,迟钝地辨认出这个咬牙切齿的人是蒋文安。
“仇总醒醒!仇总……仇野!”
蒋文安叫不醒人,一摸仇野的脸还是烫的,再打开床头灯一瞧,仇野被撕裂的衬衫下袒露的绷带上沾染的血色,让他瞳孔猛然一缩。
他抓住钟煦的衣襟,蛮横地将他拖下床。
“这是你干的?!你把他弄成这样的?!”
钟煦四肢无力,像只断线的木偶无动于衷,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蒋文安气急,一脚将他踹跪在床边,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上半身欺在床沿,脑袋冲着昏迷不醒的仇野不得动弹。
“仇野为了你不惜跟他父亲反目,结果却被你搞成这样。你对得起他吗?!”
蒋文安泄愤似的将钟煦的脑袋往床上砸了几下,钟煦死机的大脑忽然重启一般,他有所触动地眨了眨眼,竭力看向蒋文安,“什么意思?”
蒋文安却没空和他解释。
他将钟煦甩到一边,弯腰将仇野奋力抱起,带人往外走。钟煦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抱住蒋文安的小腿。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为了我,你要带他去哪?”
“滚开!”
蒋文安一脚把人踢开,只是刚走两步,钟煦就又缠了上来。
“你不能带他走,把他还我!还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发疯!”蒋文安恨不能一脚踹死钟煦,“想死的话,你自己滚远点,别拖着他一起!”
他费力地把仇野扛上肩,边下楼边给医生打电话,钟煦跌跌撞撞地跟上来,脚一软,直接从楼梯上翻着圈滚落,蒋文安也没去管他死活,直接把仇野塞进车里,驶离了这栋别墅。
仇野的伤口有感染,加上持续高烧,情况不太乐观。蒋文安恨不能拿刀架在医生脖子上,逼人家24小时守在病床边看护,直等到三天过后仇野醒来,医生这才松了口气。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秦瀚拍了拍医生的肩膀,笑道:“还好我学的是心理学,不然这几天在这熬夜受罪的就是我了。”
少有情绪波动的蒋文安,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秦瀚耸耸肩,递给他一根棉签和一个水杯,让他帮仇野润润嘴唇。
“钟煦呢?”
这是仇野恢复力气后,问的第一句话,蒋文安当时脸色就变得煞白,秦瀚的眼神则变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我问他人呢。”
仇野一时得不到回答,就要拔掉针头下床,被蒋文安眼疾手快按了回去。
“别激动,”秦瀚说,“钟煦他没事,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上次你在病床上躺着超过三天的时候,还是我们刚认识的事了。”
仇野不听,执意要立刻见到钟煦,一直垂头不语的蒋文安突然开口道:“他巴不得你去死,为什么还要想着他。”
“不想他,难道想你?”
这句反问让病房内气氛骤然下降到冰点,秦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识趣地悄声退出了门外。
仇野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了闭眼,“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翻旧账,”缓了片刻,他撑坐而起,不顾蒋文安的阻止,拔针下了床。
他躺了好几天,生命全靠营养液在维系,四肢完全提不上力,刚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
蒋文安及时搀了他一把,仇野却不以为意,拂开他的手继续走,蒋文安急得大脑发热,一时情急便将仇野按到了墙上。
“凭什么!”蒋文安双目猩红,眼底却蓄满了泪光,“他差点捅死你,你为什么还要心心念念的去找他!他根本不配!”
仇野静静看着他,讥讽的话还未出口,蒋文安的眼泪已潸然而下。
“我想不通,仇野,既然你能原谅他,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蒋文安紧抓着他的肩膀,通红的双眼渴求一个答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初我不该临阵脱逃,跑去和仇董报告,可我也是为你好,不想你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这种方式你虽然不认可,但你这些年一直怨我、恨我,我都认了。可你告诉我,我跟钟煦到底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他这么对你你都可以忍?他根本不配!”
在仇野的印象中,这是蒋文安第一次说如此多的话。
两人初次见面那年他刚十岁,他记得仇锐达把一身小西装的蒋文安介绍给他时,大概是因为拘谨和怕生的关系,他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撬开蒋文安的嘴,让他叫了自己一声“主人”。
“都是当狗,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蒋文安欺身过来,双手捧住了仇野的脸颊,“你什么时候能正眼看看我?哪怕一眼,嗯?算我求你……”
仇野轻轻叹了口气:“你问你和钟煦哪里不同,这让我怎么回答呢……”
他抬起手,抚上了蒋文安憔悴的满是泪痕的脸。
蒋文安如获至宝,立刻贴上他微凉的掌心蹭了蹭,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其实挺好理解的吧,哪怕都是当狗,那狗和狗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当然最关键的是,”仇野微微倾身,抵住蒋文安的额头,声音却又轻又冷,“我不爱你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在瞬间抽空了蒋文安所有力气。
仇野拍了拍他的脸颊,把人推开,扶着墙踉跄着走出了病房。秦瀚靠在一旁的墙上,见他出来也并不意外,只脱下自己的大衣给仇野披上,说:“我开车送你。”
“无事献殷勤……”仇野不无警惕地看着秦瀚。
褪下平日的伪装,虽然一脸病容,但仇野的攻击性反而变得越发犀利,这也是秦瀚惯常见到的他性格的另一面。
秦瀚不甚在意地笑笑:“你是我的vip病人,带你去见解药,当然要殷勤一点。”
仇野冷嗤一声,坐进车里不再说话。看起来是在闭眼休息,可他心里的不安,只有他自己清楚。
钟煦……
还会等他吗?
第六十章 “不如弄死我”
“到了,别装了,”秦瀚停车熄火,看向副驾上装睡的人,笑道:“你的演技从来没这么塑料过。”
仇野眉头紧皱,迟了两秒,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前方。
前几天的积雪已在白天融化了大半,夜里重新上冻,便显得格外冷。
偌大的别墅静静伫立在不远处,二楼卧室里透出的一缕灯光仿佛圣剑般,刺破了黑洞洞的夜。
一瞬间,他没能掩盖好情绪。
秦瀚说:“我来看过他两次,状态不是很好,一开始连饭都不肯吃,只一个劲地问我你在哪。这个倔脾气倒是跟你如出一辙。”
仇野用手梳了梳凌乱的长发,准备下车时,又听他说:“有时间的话,你们两个一起到我这来吧。”
“怎么?情侣看病有优惠?”仇野难得和他开了个玩笑。
“当然,”秦瀚笑着点点头,“五折钜惠。”
仇野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下车一步一踉跄地朝门口走去。
一楼大厅里很乱,尤其是开放式厨房的餐岛上,七七八八的一团糟,有些青菜已干瘪的毫无水分可言,显然是秦瀚送来之后就没有被动过。
仇野扶着楼梯去到二楼,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走进去,就见钟煦抱膝蜷在床边的狗笼里,整个人又瘦又憔悴,肩胛骨都尖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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