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隋灿浓说不出话,纪羚说:“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从你的出发点来看,你并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我知道,我所谓的追求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只是希望…… 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纯粹一些。” 纪羚说,“我希望这一次将我们关系拉进的原因,不是你想要保护我又或者是监护我,而是你也喜欢我。”
“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还有一些距离。” 纪羚说,“也许当我们拉开一些距离之后,你就可以分辨清楚,对于我,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隋灿浓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心急如焚。
“我不用去分辨,因为我很早就清楚了。” 隋灿浓坚定地开了口,“也许一开始…… 我确实是有其他的动机。”
“但是到了后面,每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都是很憧憬的,你在我的心里…… 一直都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隋灿浓说。
纪羚安静了一瞬,说:“我愿意相信你。”
“但是这一次,我想要再认真一些。” 纪羚说,“我想要通过自己的感觉,来判断确认你对我的感情。”
“所以你就让我追一下你,好不好?” 纪羚问。
隋灿浓从来没想到,一场恋爱谈着谈着竟然还能逐渐退化。
明明两人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结果现在竟然直接来了一出返璞归真。
他先是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紧接着,隋灿浓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纪羚的表情是很认真的。
隋灿浓感觉不论自己说什么,纪羚似乎还是会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但是其实你追求我,和你现在与我住在一起,这是两件完全不冲突的事情啊。”
纪羚眨了一下眼睛。
隋灿浓感觉自己完全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哪怕你想要咱们俩有一个新开始,你还是可以住在这里啊,以一个…… 一个室友的身份。”
纪羚的神色有一些迟疑。
隋灿浓只能又退了一步:“这样,实在不行的话,咱俩可以分房住。”
纪羚抱着被子枕头走进客房的那一刻,隋灿浓这辈子就没感觉这么无力过。
隋灿浓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感觉人生的大悲大喜然后再大悲…… 竟然真的可以在一晚上全部经历一遍。
隋灿浓吐出一口气,半晌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手心里。
此时的隋灿浓百感交集,他首先还是感到茫然,毫无实感的那种茫然。
茫然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纪羚竟然能藏得这么好,而自己又真的迟钝至此,竟然能一直都毫无感知。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比如两人在咖啡厅见面时,纪羚当时高度紧张的状态,还有柠檬盆栽和那张夹在书里的电影票。
但是光是凭借着这些小小的蛛丝马迹,又有谁能真的一下子联想到这一切呢?
——那可是三年啊,能够被一个人如此小心翼翼放在心上三年,隋灿浓感觉自己真的是何德何能啊。
隋灿浓一开始其实是有些飘飘然的,但是紧接着,将这几个月发生的点点滴滴都仔细复盘了一下后,隋灿浓又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也就是说,纪羚从未有过任何轻生的念头。
那么隋灿浓之前那些所谓的 “拯救计划” 和“话疗”,在纪羚的眼中…… 又该有多么奇怪啊。
想给爆米花拍照,结果对方总是死活拦着不让他拍。
送给对方一盆普通的月季花,结果对方如临大敌般地拒绝,然而对方转头又发起一起养蘑菇盆栽的邀请。
鼓起勇气邀请对方去游泳,结果对方反手就塞过来一个大游泳圈……
隋灿浓又将自己的视线缓缓地放在了浴室门把手的那个大洞上,回想起纪羚当时困惑的表情,隋灿浓感觉自己正在一寸一寸地融化。
隋灿浓感觉自己似乎可以理解,纪羚现在纠结的点是在哪里了。
纪羚认为自己之前所有的接近和主动邀请,都是出于自己对他那些类似于轻生行为的担忧和保护。
关于这一点,隋灿浓确实是哑口无言没办法辩驳。因为在一开始,自己会这么做的动机确实是如此。
只是到了后来,感情早就无声无息地跟着变了质,只不过当时这其中夹杂的心思…… 就只有隋灿浓自己知道了。
隋灿浓走出浴室时,就看到纪羚已经换上了睡衣,他站在客房的门口,正准备关门。
出人意料的是,纪羚的神色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隋灿浓有些恍然,他想起这两天纪羚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应该也是因为…… 他一个人在心里想了很多吧。
对于纪羚这种寡言、腼腆且谨慎的性格而言,他能够像今晚这样,将这一份感情如此坦荡地说出口,又该有一份多么大的勇气呢?
隋灿浓感觉自己的心跳又跟着漏了节拍,他觉得这份感情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而自己又…… 真的如此值得吗?
纪羚站在门前,对隋灿浓说:“晚安。”
隋灿浓也对他说:“…… 晚安。”
身旁的位置是空的,是冰冷的,隋灿浓的心是空的。
这一晚隋灿浓是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他们俩人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一夜无眠,心里过了太多的东西,隋灿浓先是因为自己的那些误会而感到尴尬羞耻,然后想到纪羚这几年对自己的心意,他又忍不住偷偷地跟着高兴。
然而才高兴没有了一会儿,隋灿浓看到旁边的空枕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第二天醒来过后,隋灿浓发现纪羚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纪羚很少会做饭,倒不是说他不擅长做饭,而是他做饭的方式比较特殊,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隋灿浓当主厨,纪羚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这里的特殊是指…… 纪羚会将做饭变成一项非常公式化的,严谨的烹饪艺术。
纪羚做饭的时候,每一步都会严格按照菜谱上的要求和分量进行。他的世界里没有手感这一种东西,而是会拿着厨房用的小秤,精准地测量出调料所需要的克数,并且会将调料根据主食材的重量变化,进行同比例的减少或增加。
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的时候纪羚中午准备做一盘炒土豆,可能土豆出锅之后,就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比如此时,纪羚背对着隋灿浓,他低着头,正在缓慢地拿着刀,将一只番茄切成非常均匀的立方体小丁。
从纪羚紧绷的小臂可以看得出,此时的他非常专注。隋灿浓一开始没敢吵他,过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早上好啊。”
纪羚拿着塑料小刀转过身,看向隋灿浓,说:“早上好。”
“我准备给你做一份蛋包饭,” 纪羚说,“但是因为这把刀不太好用,所以我用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久了一些。”
隋灿浓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其实就在前一天,在同样的位置,隋灿浓还在对纪羚洗脑 “塑料小刀永远滴神怎么可以这么安全好用我感觉我可以用一辈子”。
但是现在隋灿浓只感觉脸皮发烫,他咳嗽了一声说:“那个…… 我一会儿就下单一套好用点的厨具。”
纪羚摇了摇头,说:“其实倒也有一些优势,因为不用担心会伤手,我可以将番茄切成标准的块状。”
隋灿浓只能尴尬地应了一声。
番茄的汁水比较丰富,纪羚将番茄丁捧起来的时候,有汁水流到纪羚的手背上。
将番茄下锅后,隋灿浓看到纪羚抬起手,舔了一下指尖上的汁水。
然后纪羚抬起眼,望向了隋灿浓。
半晌纪羚放下手,他的唇瓣上沾上了一点点的水渍,两人的视线交错,隋灿浓的瞳孔一缩。
隋灿浓嘴巴微微张开,纪羚却在下一秒错开了视线。
他打开了水龙头,冲洗着手背上残留的汁水,声音很轻地说:“可以帮我打一个鸡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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