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啊……”江阮又羞又窘,掌心都出了层薄汗,走到台侧忍不住小声嘀咕。
然后毫不意外,听到谢时屿低笑了一声。
谢时屿在身后,没有摄像机能拍到的地方,轻轻勾着他指尖。
“时间还过得挺快的,”主持人听到耳麦中的提醒,笑着跟谢时屿说,“谢导,那么最后一个环节,您还有什么想跟观众说的?”
“别的,就没有了。”谢时屿说。
但他还是接过了话筒,离正式放映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他笑了下,眼眸很沉静,说:“趁这几分钟,要不然唱首歌?”
电影中,男女主定情,是在某个雨夜,女主找到一台古老的收音机,因为故事的时代背景是几百年后的未来,所以那真的是古董,毕竟就算是这个年代,收音机这种东西都已经逐渐少见。
女主好奇地去调试音频,男主一身研究所的白大褂,低头在旁边勾兑试剂,脸上是一惯的非人性化的冰冷。
然后收音机中传来一首老歌,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火遍中国,乃至世界的一支情歌。
研究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好几个小机器人,他们并不是人类的体型,但比男主先一步拥有了感情,跟女主关系很好,围在旁边好奇探头,扒着桌子看,头顶闪起小红灯。
女主有点五音不全,那些小机器人更没有装载任何有关音乐的程序。
凑到一起磕磕绊绊地跟着收音机唱歌,“……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男主沉默着听,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
江阮听到谢时屿的话,才坐回座位,突然怔住,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耳根顿时烧得慌,他还以为电影里,谢时屿是凑巧选到了这首歌。
谢时屿嗓音低沉温柔,其实很适合唱情歌,他不知怎么,偶尔有种老式的浪漫。
江阮安安静静地待在台下听。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
【??!】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吗,卧槽……】
【呜呜呜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我刚才还在想为什么唱这个,总觉得有点熟悉,然后去翻了一眼,应该是《双轨》三十年前首映的时候,江臣唱的,我记得还有个采访,他说因为那天晚上,送了喜欢的人一张票,请她来看自己的首映礼。】
……
十分钟后,休息时间结束,开始正式放映《庇护所》。
谢时屿下了台,去江阮身旁坐下,是最佳观影区,他没管现场待在后排的媒体,还没坐好,就握住了江阮的手。
江阮有点害羞,但没躲,他发觉谢时屿手心稍微有点潮湿,好像并没有表面那么冷静。
“哥,你紧张么?”电影即将放映,周遭已经陷入漆黑,江阮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
毕竟是执导的第一部 电影,多少情绪有点波动,但紧张还谈不上。
谢时屿跟他十指交扣,摩挲他手心,在他耳边低笑,语气懒散欠揍,说:“我要是想求婚,当然紧张啊。”
“…………”他不紧张,江阮却被他一句话弄得陡然紧张起来,没听说过谁求婚竟然还提前预告的。
直到电影开始放映,江阮渐渐沉入到剧情里,才暂时遗忘掉这件事。
谢时屿的求婚,很难得,并没有什么新意。
当晚首映散场,江阮跟谢时屿一起去吃晚饭,突然就被求婚了,浓郁的一捧仿生玫瑰和定制戒指,没有多余的花样。
唯一不太一样的,就是素圈戒指内,除了名字缩写,还刻了只小鹦鹉。
江阮却依然心跳快得胸膛发疼,他牵着谢时屿的手,低头帮他也戴上戒指。
他发现,谢时屿真的对他了如指掌,最明白他会为了什么动心,就像往常懒散、漫不经心,总撩拨你的人,突然间认真起来,甚至有点笨拙、恳切。
他压根受不了谢时屿那种眼神,心脏为此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一个晚上,餐厅只亮着点烛光,落地窗外灯火如流,夜幕上是燕宁市的月光,谢时屿难得又有点醉。
江阮被他攥紧手腕欺身亲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可能醉了,但并没有在意,抬起手臂,松松垮垮地搂着他的脖子,嘴唇被吮咬得有点发麻,承受不了,忍不住小声闷.哼。
“……你拿手机干什么?”江阮瞥见谢时屿的动作,才稍微挣扎。
谢时屿完全没留给他挣扎的余地,攥着他的手拍了张照,只拍了交握的手,哪怕喝醉了手还是很稳,拍得很漂亮。
尤其是江阮的手背和指尖,白皙的皮肤被灯光衬出柔软的蜜色,那枚戒指戴在他手上……谢时屿低头亲吻他指尖。
然后。
等他起身。
他就把照片发出去了。
“宝宝。”谢时屿另一只手捧着江阮的脸,轻轻掂着,眼神落在他身上,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江阮被他盯得浑身发烫,嘴唇翕动,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他发了什么。
谢时屿始终不敢想,要是他回国后,江阮死了,他该怎么办。
好像再也等不到一条可以回家的路。
但幸好,都没有发生。
……
回家后,休息了一晚,就搭早上的航班飞往国外。
电影节为期十天,剧组抵达柏林,主演走完开幕的红毯,就无所事事,《春风,春风》的展映是在倒数第二天,江阮跟谢时屿不想不停地应付采访或者其余琐事,打算在柏林游玩几天。
几个大教堂、博物馆,还有柏林墙……晚上或许可以去吃西餐,江阮海鲜过敏,但牛排什么的还可以尝尝。
“先拿这笔钱。”临走时,江阮突然拿出一张卡。
他卡上一共有三万块。
“嗯?”谢时屿坐在旁边鞋柜上,搂住他的腰,把人拉近,抬起头问,“这是什么?”
他头一次去江阮家的那晚,其实在他的行李箱里发现了这张卡,不过跟这张放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张,看起来就没什么特别的。
“我攒的钱,”江阮塞他手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高三时候攒的,加上之前一个化学竞赛的奖金,治病花了一点,剩下的就这么多……想等高考结束以后去找你。”
但高考完,直接病倒了,最后也没去成。
谢时屿没舍得动他那张卡,揣了起来,晚上在餐厅结账时另外付了钱。
几天后,《春风,春风》正式展映,江阮已经看过无数次成片,但在大银幕上这样认真去看这部电影,还是第一次,或许电影中的故事真实又不乏残忍,整部影片,却并不会令人有太深的压抑感。
直到影片最后,银幕随着祝春风那段《牡丹亭》,陷入漆黑,然后浮现出一行字,“致敬江臣导演。”
江阮突然眼眶湿润,被谢时屿握紧了手心。
电影展映结束,现场掌声响了很久。
祝春风在电影里唱的不光是京剧,还有点越剧,他什么都学,样样都不精,为这个没少挨他父亲的骂,江阮拍戏时也拿捏这一点,不过毕竟是电影,有几段戏,非得唱得够好,拍出来才漂亮。
所以江阮都去认真学了,最终剪入成片的,是最契合的版本。
谢时屿的导师,费安遥,也是这次柏林电影节的评委之一,他是上世纪国内最早的一批独立电影人,曾经拍出过诸多经典,享誉世界,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导。
展映之后,谢时屿拉着江阮去见费安遥。
费安遥没有评价他俩的感情问题,但是点评了这部电影,对江阮说:“演得很好,是很真挚的作品。”
许多导演拍文艺片为了获奖,往往急功近利,运用错综复杂的长镜头将文艺感渲染到“苦大仇深”,实际电影的内涵却撑不起来,最后给人的感觉,就是隔了一层未捅破的纱。
江阮连忙道谢,比等颁奖还紧张,“谢谢您。”
柏林电影节最后一天晚上,电影宫内,又是衣香鬓影,闪光灯不停,剧组落座,等待颁奖典礼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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