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野被他逗得直乐,“哥,你在哪儿学来的?怎么比我还成都?”
靳重山拿出手机,给他看短视频。
一连好几条,有成都情侣吵架,有成都广场舞阿姨碎碎念,有成都老大爷对狗弹琴,有成都烧烤师傅说段子。
不仅搞笑,还充满成都大街小巷的烟火气。
看这些视频时,靳重山眼中有笑意。
是很温柔的笑意。
斯野觉得,他一定对成都这座城市很感兴趣。
“哥,要不过段时间你跟我去一趟成都吧。”
斯野不自觉郑重起来。
他曾经跟靳重山提过去成都的事,但靳重山没答应。
不仅是成都,靳重山连独库公路都不愿意上。
因为独库公路的另一端在北疆。
但斯野抱着希望想,现在情况和那时不一样。
他们做过了。
靳重山转过脸,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关掉吵吵闹闹的视频,“陪我去一趟批发市场吧。”
斯野有点失落。
靳重山还是不愿意跟他去成都,才会转移话题。
他也不想将气氛弄得尴尬,笑道:“好。我们去买什么?”
喀什的批发市场不是一般的菜市场,夏季许多供应到其他省市的瓜果在这里汇集,价廉物美。
斯野闻着空气中的瓜果香,闷了一会儿的心情又好了。
去不去成都都不是什么大事,最紧要的是,他正与靳重山在一起。
两人逛到太阳快落山才满载而归。
靳重山先开车去大学,将哈密瓜西瓜送给“夏令营”的小老师和孩子们,剩下的带回古城。
斯野琢磨着这么多瓜果,自己也可以在杂货铺门口摆个摊,结果进入院子一看,居然凭空多了一个半开放的棚子!
棚子下面有一张宽敞的座子,旁边摆着工学椅。
“哥,这是……”
“你可以在这里画画。”
前几天斯野随口跟靳重山说过,铺子收银台太窄了,他放下不画本和工具。
在楼上做设计的话,又关照不到店里。
靳重山说,那就不关照店里,可以请人。
他摇摇头,说喜欢当小老板的感觉。
而且他做设计时并不需要多与世隔绝的环境,那种时不时的打岔更能刺激他的灵感。
靳重山当时没说什么,他也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靳重山居然在后院给他搭了一个能够立即使用的棚!
这位置简直太好了。
能直接看到店里面。棚能挡住晒人的阳光,却不会将他隔在另一个空间中。
在成都时他就想要这么一个工作室,但客观条件受限,暂时无法达成。
靳重山居然在喀什为他实现了!
斯野跳起来,挂在靳重山腰上,“哥,我好爱你!”
靳重山微笑着看他,“介意先在你的工作台上切个瓜吗?”
“不介意!你等着,我来切!”
斯野就这么在杂货铺里安定下来。
白天一边当小老板,一边做设计。
晚上和靳重山探寻世界的奥秘。
靳重山白天一般不在店里,但会回来做饭。
傍晚,两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饭,不管靳重山讲白天发生的什么,斯野都会被逗笑。
斯宇还是时常打视频来查岗,像个古板的老父亲。
斯野好几次想跟他说自己和靳重山的事,都没说得出口。
成都那帮亲友里,最早知道他谈恋爱的是星姐。
星姐是“旷野”的经纪人,他出事之后,星姐和斯宇一起把“旷野”撑了起来。
之前挺长一段时间,星姐害怕打搅他,影响他的心情,与他联系不多,看他发了盘龙古道的图,才时不时问问他的近况。
有天斯野画图画累了,半躺在棚子里和星姐视频。
开始时聊的是工作,星姐说年底有一系列展会和比赛,“旷野”已经确定参加其中的几场。
虽然星姐没说让他也参加,但他听得出,星姐其实是希望他能出作品的。
这和能不能给“旷野”拿奖无关,星姐只是想看到他真正走出来。
之后聊起生活,星姐试探着问:“小野,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斯野不得不感叹女人的观察力真是惊人。
他承认了,并转过摄像头,给星姐看院子和杂货铺,“现在我们住在一起。”
星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为他高兴,“真好,姐支持你!”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从来到喀什算起的话,斯野已经在喀什地区待了一个多月。
除了包车旅游的那次,他还和靳重山上了一回塔县。
更多时候就待在杂货铺里,在棚里待腻了,就拿着画本去百年老茶馆的阳台上画画,俨然已经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为小孩们设计的衣服差不多完工了,斯野还另外设计了几套成年男性的衣服。
但制作出来,即将穿在模特身上时,斯野突然退缩了。
他发现自己还是被困在那个噩梦里。
他最得意的作品被泼上血,被剪烂撕烂,穿在血淋淋的假人身上,最新的一套则是穿在聂云滨身上。
它们和聂云滨一同死去。
他对模特有了一种几乎克服不了的恐惧。
可是一个设计师,必须面对模特。
他的作品,需要由模特来展示。
斯野谁也没说,明白这事只能靠自己去克服。
但他拼命掩饰的恐惧却被靳重山洞察无余。
这天,靳重山提早回来,手上没提装菜的口袋。
斯野以为今天出去吃,就说自己去换个衣服。
靳重山却给杂货铺关了门,牵着他的手腕上楼。
“哥?”
靳重山没解释,却在卧室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直至仅剩下一条内裤。
斯野忍不住轻呼一口气。
靳重山这是要做什么?
“你给我做的衣服呢?”靳重山视线坦荡平静,并没有赤裸见人的尴尬。
斯野愣了片刻,“衣服?”
“给我换上,我来当你的模特。”
第22章
卧房的窗帘并未完全拉上,一道锋利的明暗分界线斜插在两人之间。
斯野站在明亮的一边,注视着靳重山,却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是柔和的光源,在阴影中散发着黑暗裹挟不了的光。
“哥。”斯野声音有些发抖,“你真的要我给你……”
“嗯。”靳重山展开双手,“我听说你们做设计的,都喜欢亲手给模特换衣服。”
斯野胸膛被感动,亦或是其他柔软的情绪填满,唇角轻轻勾起,“你听谁说的?”
靳重山看看一旁的衣服堆,他的手机就丢在里面。
斯野知道,他又想展示那一堆“俗气”的APP了。
斯野心脏被狠狠抓了一把。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像神明一样洞察着世间的一切疾苦,倾囊相助。
蝼蚁和雪山在他眼中是平等的存在,他高高地翱翔,又匍匐在最深的山沟,最险峻的天路。
他仿佛应该不食人间烟火,却下载了许多在斯野眼中游手好闲之人浪费时间而使用的APP。
看在全国各地发生的鸡毛蒜皮,对着并不好笑的内容弯起眉眼。
连设计师亲手给模特换衣服这种事,他也是从网上看来的。
这一刻,捆缚着斯野的恐惧似乎消失了。
就像在做着醒不来的噩梦时,有人将家中所有灯都打开,然后抱住他。
也许不那么温柔,却足够强势,足够将他从梦魇的爪牙中抢回来。
如果模特是靳重山,那给模特换衣服这件事,还有什么好怕的?
“哥,那我开始了?”
“嗯。”
斯野设计的这套男士秋季礼服本就是按照靳重山的尺寸做的。
细节处采用了塔吉克族婚服的传统元素,在内衬衣领、外套一边衣袖、腰带,以及配饰上使用红色白色交缠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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