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手指猛地用力,指甲在墙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不——我会活下来的,我一定会活下来的,我不想死。”
这他妈是个疯子。
精神不太正常。
解临拧着眉看他,身后是拴着铁链的门,整间房间破败不堪,房里还有个神经病,他叹了口气,心说这个计划执行起来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困难。
之后的几天他试图通过敲击墙壁的方式和前后房间的人取得联系,但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
没有人还有闲心思去顾及墙壁的敲击声。
好在房间每周都会根据某个残酷的规则进行合并更换。
所以每过一周,解临就会重新尝试一次。
“还说抓的都是高智商,我就没碰到几个聪明的,”解临说,“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孩。”
他在墙壁上敲的是摩斯密码,几乎没人给过他回应。
就在解临打算求人不如求己的时候,在新一周的房间里,深夜,他听到了有人敲击墙壁的声音。
解临没有一上来就暴露目的,他敲的是一句招呼语:你好。
对面回复:不好。
解临:为什么不好?
对面:因为你太吵。
第一晚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只有这么四句话,加起来不超过十五个字。
听到这里,池青的表情变得逐渐微妙起来。
解临发现池青居然开始介意起“小孩”这个称呼:“你叫谁小孩?”
“?”
解临琢磨了一下,怀疑池青这是在吃醋,于是停下来哄他:“是我用词不当,这个世界上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小孩’,别的小孩我都不记得。别生气,我给他换个词,小屁孩能叫吗?”
但是“小屁孩”三个字不知道怎么的,比刚才的“小孩”还踩雷,池青说:“你当时自己也不大,他算小吗?为什么叫他小屁孩?”
“……?”
这下解临是实在弄不懂池青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了。
又过了一分钟,他脑海里冒出一个猜测:“你……”
他和池青都是被抓的人之一。
如果说这些孩子里,有哪个还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冷静敲出“你太吵”这种发言。
……
除了他亲爱的男朋友以外,好像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池青面无表情,接过解临的话:“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个很烦的人。”
时间被拉回到那一夜。
虽然池青觉得对面的声音很烦,但是敲墙声停止之后,两个人谁都没睡着。
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游戏规则”之下,没有人敢睡,所有人精神紧紧地绷着,池青望着角落里那个被他用铁链捆起来的同屋孩子,心情却因为刚才那段无意义的对话,难得地有片刻松了下来。
间隔很久之后,对面又敲了一句:那明天还能找你吗?
池青看着灰白色的墙壁,半晌,曲指在墙壁上敲了一下当做回应。
解临难得有点懵:“……那个人真是你啊?”
池青也很无语:“……是我。”
“……”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着沉默很久。
解临原本搭在池青头顶的手缓缓下移一些,指腹轻佻地蹭在池青颈侧:“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说过话了。”
谁也没想到十年前,他们曾经那么近过。
-
次日。
季鸣锐开着车,熟练地操纵方向盘拐进教堂附近的停车位里。
他下了车之后关上车门,穿过绿化带,扫了一眼街边的长椅。
教堂外的长椅上空空荡荡。
废墟依旧是那片废墟,和昨天白天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教堂原本紧闭的门却不知何时被人开了一道缝,那道缝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季鸣锐天还没亮就起来回顾现场,想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内容,然而他为了不破坏现场戴上手套之后,手搭在教堂黄铜色的门把手上,还没推开,就觉得不对。
“怎么回事?”季鸣锐低下头看了一眼门把,“昨天走的时候明明把门关上了啊。”
难道除了他,还有其他警察起那么早过来查看?
苏晓兰昨天提过一嘴,她今早可能也过来。
于是季鸣锐还是推开了门,他嘴里那声“苏警官”刚说出一个“苏”字,后面的话便自动消了音,他瞪大眼,说出一句:“……什么情况。”
-
“别过去,前面教堂死人了……”
“真是晦气,刚被烧,现在又出了人命,这教堂是不是不吉利啊。”
一大清早,原本恢复冷清的教堂外又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信徒捏着胸前的十字架项链低声祷告:“主啊。”
“让让,都让让。”
人群被刑警驱散开,行人被划分成左右两排,一行从总局赶过来的人从中间空出的位置往教堂里走。
解临和池青在队伍末尾。
谁也没有想到,仅一夜过去,教堂里那堵写着几位凶手名字的墙上吊了一具尸体。
行凶的人用两根教堂顶上落下来的木桩充当十字架,用铁丝捆绑固定,铁丝固定好木桩之后,又缠绕在上面的天顶上,木桩被烧成焦黑色,像两根黝黑的铁架。
十字架正中央绑了个人。
那人脖子没有被固定住,以一种诡异地、像是骨折了一样的姿势垂下去,下巴几乎埋进胸里,脚上鞋子掉了一只,两条腿笔直笔直地凌空垂着。
这个人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穿着普通的牛仔外套,运动裤,看起来像是出来夜跑的。
即使死者的身份看起来普通,但是眼前这个和原先挂在墙上的“受难画”一模一样的场景还是令所有人呼吸一窒。
许久,有人头皮发麻地问出一句:“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变态的教唆犯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正常人都没办法回答。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或许有一个人能回答。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地把视线投向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之一。
解临对着面前那两根柱子,说出一个近乎戏谑的推测:“可能是觉得之前打招呼的方式不够有仪式感吧。”
“……?”
仪式感。
这是在开玩笑吗。
解临继续道:“当然仅仅为了仪式感,不至于让他这么冒险,再杀一个人,所以这里他一定有想要传递的信息,并且这个信息很重要。”
解临说完,又对站在边上的池青说:“手套带了吗?”
池青手上没戴,但是上衣口袋里备着一双。
解临:“借你对象用一下。”
季鸣锐看着解临相当自然地直接把手伸进池青的口袋里,然后从里面拽出一对黑色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之后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掐着手套边缘调整位置,一边调整一边示意边上的刑警把尸体从木桩上放下来。
解临戴着手套的手还没在尸体身上摸索几下,就在死者上身那件牛仔外套口袋里摸到一样东西,硬硬的,长方形,有一些厚度。
解临伸手进去探,摸到那样东西的边缘,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盘录音带。
-
教堂里没有可以播放录音带的设备。
这盘录音带被当做证物带回总局,先过了一轮指纹检验,之后才被送到会议室里。
会议室桌上已经准备好一台播放器。
刑警把那盘录音带放进去,摁下播放键之后,随着录音带缓缓转动,微弱的噪音过去之后,一首童谣缓缓流泻而出,整个会议室里都是孩子童真无邪的歌声: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找呀找呀找朋友,谁是我的好朋友?”
第130章 十三
“……找呀找呀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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