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缓缓打开。
池青回到新租的房子里,把所有家具悉数消一遍毒。
他像往常一样,没怎么开灯但是开着电视,整个客厅呈冷色调,冷蓝的电视光线交错变换。
即使换了住的地方,他仍然觉得很吵,可能是白天听到的声音太多,那些声音堵在耳朵里来回盘旋,吵得他头疼。
算上今天他已经头疼了好几天。
池青消完毒之后摘下橡胶手套,后知后觉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这才发现是上回淋过雨之后感冒断断续续一直没好透,加之这几天忙在外面呆的时间久,又有些着凉。
池青从杂物箱里翻出医药箱,眯起眼对着电视光线看感冒药上标注的保质期。
2020/6。
早过期了。
池青最后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被一阵手机震动吵醒。
[解临请求与你语音通话]。
“季警官让我帮忙把上次你借他的衣服还你,”电话接通后,解临那把缱绻的声音通过语音电流显得尾音更低,说话的时候缓缓拖出去一点,“刚才你下车的时候我忘了,你现在在家么。”
男人光是说几个字,“不太安分”的感觉便已经扑面而来。
只是池青现在没有心思欣赏。
生病总是容易放大人的各种感官,虽然某方面的意识有所弱化,但池青感觉耳边那些声音从几天前开始就一直没断过,反而愈演愈烈。
这栋楼住户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人住。
池青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分辨那些声音都在叨叨些什么,包括耳边这通电话。
解临在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发现池青迟迟没有回应。
“听得见吗,说话。”
“……”
“喝酒了?”
“……”
最后解临沉默数十秒,再出声的时候人已经到池青家门口了:“开门。”
“怕你出事,起来开门,我就看一眼,送完衣服就走。”
池青想说衣服扔了吧。
但是一想到这样说了之后对面很可能不依不饶,缓了缓之后终于说了两个字:“一眼?”
解临听到对面总算吱声了,松了口气:“你要愿意,我多看几眼也行。”
“……”
那你还是别看了。
池青打开门的时候,解临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他换了一件很薄的毛衣,和白天的打扮大相径庭,这人本来就长了一张容易让人觉得有危机感的脸,换下衣服之后难得感觉还挺居家的。
池青果然就给他一眼的工夫,从门缝里接过衣服就要关门。
“等会儿,”解临手撑在门板上没让他关,“不舒服?”
【要不是看你是老板的女儿才娶你……不然就你这骄纵的性子,谁能忍得了你。】
楼栋里不知道哪户人家又在内心疯狂上演一出家庭伦理剧,池青被他们闹得反映都慢半拍,等他消化完解临说的话之后才回他:“吵。”
“吵?”
解临反应过来他应该不是在说自己吵。
楼里也没别的声音,仔细听只有楼上某户人家在装东西的声音,隔着天花板敲敲打打,勉强算得上吵。
解临一时间忘了池青有洁癖,他松开撑在门板上的手,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池青耳朵上,掌心向内,很轻地捂了一下:“楼上可能在装东西,你要是嫌吵,我等会儿上去看看。”
池青愣了愣,他在家里没戴手套,习惯性抬手想把解临的手拉下来,然而触碰到的刹那,这个捂耳朵的动作的确发挥出了效果。
“……”
楼栋里那出荒谬的不知名伦理剧落幕,接连几日堆积在耳边不断作响的话语也跟着作鸟兽散,所有失真的声音全盘褪去。
第23章 例外
解临这个动作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自己也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妥,对面这位本来就不太爱搭理他的人很可能下一秒就让他滚。
“抱歉,忘了你洁癖。”解临松开手。
‘洁癖’这个词也点醒了池青。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他是想拉开解临的手,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因为被人碰到而感到难受了。以前不管是任何形式的触碰,只要靠近、他浑身上下都会僵住,并感到难以控制的排斥。
可他刚才除了觉得突然以外,没有别的想法。
甚至在耳边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一瞬间,他仿佛找到了一丝可以喘息的空间。
解临远远看到摆在餐桌上的药盒:“吃过药了么。”
池青心烦意乱,敷衍地“嗯”了一下。
“还嗯,根本没倒水,”解临看到动都没动过的厨房,没发现有烧水的痕迹,桌上也并没有矿泉水,他走到餐桌边上随手翻了一下药盒,都是新的,“包装都没拆,你吃的是哪门子药。”
池青在得以喘息一会儿后,勉强有了点心情回答解临的话,他不甚在意地说:“过期了。”
池青对吃药看病的态度一直都不积极。
自从那次意外过后,他就不太喜欢踏进医院,能吃药解决就决不去医院,没药那就睡一觉。
解临在他客厅里转了一圈,满屋子都是冷冰冰的消毒水儿味儿,十分怀疑池青这个人是不是消毒水精转世。而且房间里还不开灯,导致他看药盒的时候费了半天劲,厨房没几样厨具,但刀却很多,一排闪着银光的刀具从大到小整齐排列,那把曾经用来切面包的锯齿刀也在队列里。
解临说:“等着,门先别关。”
池青:“?”
解临看他一眼:“药不是过期了吗,我去看看我那有没有。”
解临药箱里药品种类齐全,他把跟感冒相关的药物一一拿出来:“这是感冒药,按剂量吃就行,怕你有什么其他并发症,其他几种也给你留着,有事就直接找我。”
解临给池青递药的时候其实碰到了他的手,隔着空气虚虚地擦过尾指末梢。
池青正要说‘多少钱,我把费用转给你’,解临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立马堵住了他的话茬。
“我这些药可不便宜,”解临说,“不让你白占便宜,改天请我吃饭,时间你定,我都可以。”
“……”
解临走后,池青拿着那盒药在餐桌边上站了许久,然后才去饮水机那儿倒水。
倒水的时候他盯着自己拿着水杯的手,尾指微微曲着,一如既往地苍白。
池青看了会儿,在把药吞下去的那一刻想:他或许确实该看看医生了。
“你的意思是……出现了没那么排斥他人触碰的情况?”
次日,吴医生对池青进行线上治疗。
语音通话效果虽然比不上面对面咨询,但是对池青来说线上线下都一样,他的态度并不会因为吴医生本尊此刻就坐在对面而有什么改变。
相反的,他现在这情况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吴医生要是真坐他对面,吴医生家里有几口人、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事儿,发生了什么令人意外的转折,心里藏着多少秘密,这些信息不出半小时都能被灌到他耳朵里。
池青没有否认:“那个人昨天过来送药,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排斥他。”
吴医生声音激动,他感觉自己对这位池先生的治疗或许迈出了里程碑式的一步:“难道我们的治疗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能不能跟我具体说说。”
池青也不知道要怎么具体说,没有直接说解临:“他……”池青起个头,又换了一个代词,“那个人。”
吴医生抓到关键词:“那个人,只是对某一个人吗?”
池青沉默。
半晌,他如实说:“不能确认。”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吴医生沉吟着说,“我觉得或许你对他人的排斥,并不是因为有人靠近你而感到的排斥,靠近可能只是一种最终呈现出来的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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