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长的刘海间偷窥的,满含热意的目光。
在人群中,总是只死死注视着清居一个人的视线。
和任何人都不同的,那个特别的恶心的男人……。
——不要想了。
条件反射的咋舌,引来了社长和经纪人的疑惑。
“啊,不,没什么。”
表面装出无事发生的清居,内心早已心乱如麻。
都快要进入六月了,平良还是没有联系自己。清居早已不再期待。那种恶心烦人的家伙清居根本毫不在意。对方要是打电话来清居甚至想干脆的挂断。
在大学开学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对于毫无音讯的平良,等得不耐烦的清居只得让步,自己主动发信息过去。可是信息却因为收件人不明被退了回来。打电话也只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现在无人使用’的广播。清居不想再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了。
因为太过生气,清居一把将手机砸到墙上。手机屏幕一下子裂得像蜘蛛网一样,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的清居又把本子呀书呀都砸过去,引起了邻居的抗议。
上一次这么生气还是孩提时代。无法发泄怒火的清居只得钻进被窝,恨恨的咬紧牙关。奇耻大辱。就在自己等着对方联络的时候,对方早就干脆的换了联系方式。自己居然被主动亲吻过的家伙甩了。
那种恶心烦人的家伙,怎样都好。自己根本不是非要见他不可,自己也要忙于学校和工作的事。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不在意。
来到东京后的独居生活非常舒适。
充满自由。
可是偶尔,过于安静的家还是会让清居有些不舒服。
蜷成西瓜虫一样缩在被窝里的清居伸出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源后房间里立刻充满了笑声。小时候,清居经常这样排解寂寞。这么想的话,自己果然还是觉得寂寞啊,真不甘心。
——对我来说,清居是最特别的。
——清居是独一无二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明明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亏得自己还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最讨厌他了。
要是在哪里偶然遇到,绝对要无视他。
一想起那个晚上的事,清居依旧很生气。又对为此感到生气的自己生气。清居不想去深究自己生气的理由。要是得出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只怕自己再也无法假装下去。
***
从睡梦中醒来,清居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眼睛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白色的天花板。墙上贴着的Saul Leiter的明信片。
啊,是的,这里是自己和平良生活的家。昨晚和母亲通过电话之后,清居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令人怀念的梦。透过窗帘感受到清晨的气息。清居爬起身打算去床上,突然感觉到有人的动静,清居吓了一跳。
“早。”
昏暗的室内,平良正抱膝坐在茶几旁看着这边。
“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
平良在工厂上夜班。
“……你啊。”
清居起身,贴着平良坐到他身前。
“清居?”
清居吻了吻一脸疑惑的平良。是因为刚才的梦吗?清居的心中还残存着寂寞、不甘的余韵。嘴唇分开后,平良眨了眨眼睛。
“你这家伙,害我等这么久。”
微微瞪了他一眼,清居将额头抵在平良宽大的肩上。
“清、清居?”
“碰我。”
“碰、碰哪里?”
“随便哪里。”
平良的手怯怯地抚上清居的背。随着平良似安慰般的不断轻柔抚摸,清居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真傻啊。现在。居然还会做那样的梦。
“你几点回来的?”
“和、和平时一样。”
“你去了别的地方吗?”
“想早点看到清居,我一下班就马上回来了。”
“但是晚了30分钟。”
清居的语气仿佛闹别扭的孩子。DVD播放器的电子时钟上显示6点。晚班是五点结束,工厂的班车加上始发电车,最多30分钟就该到家了。
“回来后,我一直在看着清居。”
“看了三十分钟?”
“嗯。”
“那我原谅你了。”
被注视会让清居觉得舒服。同时他又觉得浪费。自从平良开始打工,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大幅度减少。
“干嘛不叫醒我。”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多余。”
“我吗?”
“不、不是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平良焦急的环视了一圈四周,视线落在昏暗室内的一处。
“清居会想进入那里面吗?”
平良指着墙上的Saul Leiter的明信片。
不知道平良到底在说什么,清居再次看了看墙上的明信片。深冬的纽约。积雪的白和沥青的黑。灰色的脚印。撑着红色雨伞的人正走在街头。从俯瞰的角度拍摄。配置和配色都堪称完美的世界。自己想进入里面吗?
“不想。”
“对吧?”
平良重重的点点头。
“在以清居的安眠构筑的世界里,我不想加入自己这个多余的人。”
清居明白他想说的话了,但是却无法理解。
“只是看着就满足了吗?”
“非常、满足啊”
不许满足啊!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清居不禁有些生气。
“那你,不会想再近一点看我的睡颜,或者是摸一摸头发、亲吻我吗?一般的恋人都会这么想啊。”
清居绷着脸,一把跨坐到平良的膝上。双臂环住平良的脖子,俯视着这个迟钝的男人。快点注意到啊。我想让你对我做这些事啊。不要只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像地缚灵一样抱膝看着,要像一个普通的男朋友那样来触碰我啊。
可是平良的表情却暗淡下去。
“这是两码——”
“啊?”
清居全身散发着不快。
“……那个,清居在生气吗?”
啊,我在生气。因为我这样面对面坐在你的膝上邀请你却还被你拒绝了。遇到这种事有谁会不生气?但是因为太过羞耻,清居根本说不出口,这反而让清居更加生气。
不过,清居也能明白平良。
平良异常的执著于「注视」。
从高中时起,平良的视线就是特别的。有着异样的压迫感,只要回过头,总能看到平良在那里。从长长的刘海间偷窥的眼眸,好像黑洞一般要将清居吞噬。可是,无论怎么看着清居,平良都不会感到满足。
——想再多看看。再多一点、再久一点。
——翻过来,剖开来,每一寸都给我看。
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只围绕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目光。无论看多少都得不到满足。总是要求更多更多。比任何人都更加充满贪欲的目光让清居非常舒服。
从孩提时代起,自己就想被人这样注视着。
想被束缚着一般深爱。只有自己是唯一特别的。
平良奇迹般的满足了清居的需求。可是,每每到最后的最后,却总是偏离轨道。
“……清居,对不起。要是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一定改。”
“我不想说。”
平良一脸绝望,却还是马上接受了。
“也是。嗯,清居不是普通人,我这样的凡人就算问了也没办法理解吧。就像路边的石头没办法理解钻石和玫瑰的心情一样。”
——去死啊。
清居的怒气到达顶峰。「我这样的凡人」?你到底在说谁?
你可是消极自我的国王啊。
总有些人喜欢说自己是很奇怪的家伙,和一般人不一样。可是,真正的怪人只有两类。一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怪人,一种是因为自己和周围人都不一样而感到自卑,努力想变得和大家一样,可最终还是没办法做到,导致全身上下透着负面情绪的人。平良就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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