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有口吃毛病的平良为那种不检讨自己行为、仗着强势立场自命不凡的人而吃苦头的经历多不胜数。早就习惯了。低头认错,在自己心里偷偷大骂就可以了。混账东西,不知羞耻,可恶的混账王八蛋--
【...我是F大的平良。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对不起】
内心反复咒骂着并对上前迎客的野口深深弯腰。幼稚的欧吉桑。尽情骂吧。可恶的混账王八蛋---
【呃~~什么事对不起?】
可恶的混账王八蛋...诶?平良直起弯低的上身。
【就是,上次的摄影会。只有我没有寄照片的事....】
【喔喔。这么快就来啦。不好意思把你叫来。来,请进。】
接着态度亲切地引平良入内,让人乱了阵脚。不是说他很生气吗?此时才后悔自己还是应该准备点心过来。
【那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我弄个咖啡什么的】
指定的沙发上堆满了杂志、写真集与文件袋。
【随便的意思就是随便整理些空间坐下】
收到指示,平良战战兢兢地叠起杂志类推到边边,接着入座。
不认识的年长男人,专业摄影师的工作室。不快情绪、紧张与好奇心的交杂,让平良坐立不安。就着习惯的低头姿势,只动眼珠观察室内。打通整层空间的宽广工作室内,物品凌乱散置。加上毫无装饰的水泥墙,乍看就像个仓库。
【久等了】
野口端了冰咖啡回来。冰块与咖啡装满了闪亮的铜制马克杯。野口以味道很快会变淡为由催促,平良略带口吃回应【那、那我不客气了。】并低头行礼之后才啜了一口。见平良略显诧异的模样,【很好喝,对吧?】野口得意笑道。
【我[就只有]咖啡一向很认真冲】
我想也是。瞄了一眼杂乱到无法直线前进的工作室景象而暗自想。
【真的乱得很夸张】
差点没忍住点头附议的动作,自己可是来谢罪的啊。
【之前的助手前阵子回老家去啦。真的很可惜】
是个有才能的人吗?即便如此还是当不上职业的啊。平良内心暗自慨叹。
【简直就像天生来当助手的家伙呢】
野口叹气的模样让平良明白助手回老家是个贤明的决定。
顺着这话题,野口开始笼统而无止尽的抱怨。最近工作忙得像地狱.,其实还有另一名助手,但最近开始个人接案没办法整天待在工作室.,待整理的摄影存档堆积如山,导致他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被剥夺.,甚至谈到用即食果腹的比例越来越高,以及最近血糖数值急速上升之事。
【...呃。看你很忙的样子,我就先告辞了】
【咦?】
【照片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拍到好作品所以没寄。错在我,不是O大摄影社社长的过失。那,失陪了】
纵然断断续续,好歹在没打结的情况下说完。平良为此感到放心。
【不,慢着。你从进来就在道歉,但我根本没在生气啊?】
深感意外地抬起头对上野口同样诧异的表情。
【您不是要O大的社长通知我亲自过来谢罪吗?】
【我只说我忙到没办法乱跑,希望你来一趟】
【说是因为只有我没寄照片...】
【喔喔,因为就你一个没寄所以有点在意啊。上回你们特地集合却因为我自己的工作而没能好好指导,我想至少要认真帮你们看作品】
见平良一时无法消化的模样,【传话游戏真恐怖呢。】野口耸肩道。
【也罢,这并不稀罕。只因为常接时装杂志摄影工作就得被人贴上奢侈、轻浮、到处追女人、傲慢、有话术没技术的业务员之类的标签】
【啊。对、对不起】
【在这个时间点道歉,表示你也那么想?】
受如此质问,连忙吐露一堆口齿不清的否定话语。但确实有过那种念头。O大摄影社社长或自家社长八成也一样。认为生气的理由莫名其妙也用【谁叫人家是知名摄影师】的成见直接带过。明明对当事人完全不了解。
【我早习惯了,你别介意】
宽容的对待让耳朵外围渗透热气。
【总之,接下来才是正事。平良同学,要不要来我这边当助手?】
预料外的提案令平良瞠目结舌。
【刚才已经说明过我的状况。真的很困扰。只有大学暑假期间也行。如何?】
【咦?啊、呃,*丂、丂、可是怎么会找上我这种的?】
*丂,拼音:kǎo qiǎo yú .1、kǎo .①“考”的本字.②气要舒出的样子2、qiǎo .古通“巧”.3、yú .古同“于”.*
【你有报名『Young Photographica』,对吧?】
【你、你看到了?】
【那当然,我是评审啊。虽然大家都以为我没认真看】
语毕更自嘲似地笑,平良感觉坐如针毡。
【若问我个人感想的话】
感觉心脏停拍。
【相当幼稚的照片。若要这样消除人影,不如一开始就拍无人的风景。刻意后制消除的手段显示作者超级讨厌这个世界,传达的讯息相当好懂】
到方才为止的羞耻感换了一种面貌并膨胀了几倍。
【幼稚,恶心,并且引人注目】
搞不清楚这是褒还贬。
【就我猜啊,你是不是从小经历了很多令人厌恶的事情?】
诉求骤然一转,口气也变得亲昵。野口把身体摔进椅背,以放松姿态从口袋取出被揉烂的烟盒。
【有不少自己的准则吧?】
点燃香烟,熟稔似地含着滤嘴吐烟。
【看起来朋友不多,肯定也没有女朋友】
【...其实,有喔】
勉强开口反驳了这一点。
【咦,骗人的吧?】
【是真的】
【真意外】
突然明白这人大概不坏,只是有股莫名的放肆。
【无妨,回到正事。我从你照片感觉到的是超级我行我素以及安分守己。还没拿出任何成绩却误以为自己有本事,同时又不正面审视自己,用自卑自虐的壳保护着,自以为是地瞧不起整个世界。一股源于年轻的愚蠢。】
毫不留情的评论令人无言以对。被贬责到这种程度已经连怒气都不会有。再者,野口描绘的[平良]说中了十之八九,让人感觉背脊一阵阵发寒。亲和态度下,野口的眼光依旧锐利,仿佛自己被脱光检视一般地感到羞耻。
【所以咯,要不要来我这边当助手?】
那个[所以]是怎么生出来的?
【为何是我?就近找O大的社长不就好了】
【因为你很像以前的我】
【...啊?】
下意识眯起眼。眼前这个讲话不顾气氛、成熟俐落、替很多艺人与模特儿拍过写真集的知名职业摄影师,跟自己哪里像了?
【我不觉得我们有共通之处】
【外表是没有。我可没你这么土】
【而且我还口吃】
【我有朋友也是这样】
语调自然的像在说这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工?】
听到提问,急忙在脑中翻阅笔记本。
【假如可以从晚上十点至早上五点以外的时段讨论排班的话】
【你很重视睡眠时间?】
【我在工厂上夜班】
【真勤劳啊。在这里请继续维持喔】
纵然毫无自信能胜任职业摄影师助手的工作。
【...是】
诚惶诚恐地点头应允。即便自己极度负面的思想也能明白此乃万中选一的机会。商业摄影师与木村伊兵卫奖,这些目标均有如圣母峰登顶般遥不可及,在野口手下担任助手则是相当扎实的一步。挑战总伴随着失败,所以让人害怕。倘若这是留在清居身边的唯一办法,也只有硬着头皮前进。
约好后天开始上班,正想离开工作室的时候....
【喔喔,差点忘了。关于你第一阶段被刷下来的理由】
平良惊恐回头。
【你觉得是什么?】
【因、因为作品烂】
被迫重提不愿回想之事,导致声音细若蚊蚋(RUI)。
【因为不像学生的作品】
【咦?】
【高龄六十八岁的评委主席皱着眉评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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