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苦笑,“别说气话,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始终是你兄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兄弟和睦,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他经不起更多的风浪了。”
“住嘴!”男人厉喝,神色狰狞到额头上青筋毕现,“苏墨!你老实告诉我,你当初嫁给他当真是逼不得已么?当真是他胁迫你么?你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还舍不得你霍太太这个称谓?嗯?”
相较于男人的失控,女人只是回以平静的对视,淡淡的道,“阿业,你该长大了。”
女人眼中的神色彻底刺激了他,他崩溃的冲女人咆哮嘶吼,“不要用你那怜悯的眼神看我!你没有资格!”
他这一生,鲜少有那样的失控,第一次却是因为一个眼神。
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女人的眼中的?
他最初发现那双眼睛,就是被其中的干净和清澈震动。
他出生在所谓的大家族中,从幼时开始,见过的每一双眼睛都复杂污浊,即使是个孩子。他们眼底有太多的东西,贪婪、欲望、算计……各式各样,衣着光鲜内里丑陋。
他一直以为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这样,赤、裸裸的写着人心里所有的底色,直到他看到那双清澈得令人闪躲畏惧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山顶上没有沾染尘埃的雪,俗世没有沾染浑浊的光,未语先笑说的是人的脸,见到那双眼睛他才知道这个词也可以用来说人的眼。
太纯粹的东西或许天生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注定不能长存。
才过多久呢?那双眼便失去了清澈,开始有了底色。
可是那底色什么时候成了怜悯……
“叩叩——”
轻缓的敲门声连叩两次,打断了屋里的静默,也打断了男人的沉思,抬手压了压眉心,敛下了纷乱的思绪和脸上的神色,“进来。”
“先生,大少来了。”管家扶着被推开的门,眼尾余光扫到办公桌上两个小时都没有动一下的公文,顿了顿,止住了踏进屋内的脚步,“大夫人跟着一起来的。”
男人刚提起笔的手微微一顿,“他们母子一起来的?”
“是的,大少和大夫人似乎有些不愉快。”那母子俩之间弥漫着浓浓的硝烟,惹得大宅的仆人都避之不及,那母子之间感情虽不像表面上这般亲厚,可一向有争执和不快都是放在人后的,这样放在脸上算是难得一见。
“不愉快?”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他们母子什么时候愉快过?”
对于自家主人的话,管家识趣的没有接话。他这霍家做了这么些年,从头到尾的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和纠葛,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多听少说总是不会错的。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已经解不开了,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或许还有和解的希望,但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至死都不休,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让他进来吧。”
“是。”
管家颔首应了,轻轻带上门下了楼,管家下了楼,不意外看见楚河汉界分明的两母子,一个立于窗前,一个端坐沙发上,这一向一致对外的母子这次终于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大少爷,先生请您上去。”
没等霍远扬转身上楼,沙发上端坐的大夫人就出了声。
“等等。”
“大夫人有事么?”
“我有点事想和守业聊聊。”她看了看整装准备上楼的儿子,跟着也从沙发上起了身,轻抚了一下精致套装的裙摆,意思显而易见,她要一起上楼。
“先生和大少有公事商谈,大夫人请稍坐。”管家态度恭敬却也强硬。
大夫人明显不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自从老爷子去世,这座大宅子换了主人,她这外人眼中尊贵的霍家大夫人在这霍家老宅里便彻底没了位置,别看管家这态度恭恭敬敬,不过是他的主人为了面子上好看而已,虚有其表罢了。
“没关系,我正好也有一些公事要找守业,正好一起吧。”大夫人只是笑笑,也不大在意管家的态度。
管家却并不接话,只是侧身站在楼梯前,并不做声也没有请她上楼的打算。
霍远扬并没有替母亲解围的打算,朝管家微一点头,抬脚上楼。
“远扬!”
看着径直上楼的儿子,大夫人似乎有些恼怒,但到底顾忌着场合。
霍远扬顿了顿并没有回头,“母亲稍坐,我和小叔谈完,母亲再找小叔谈吧。”
大夫人保养得宜的手指死死绞着手提袋的袋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丈夫去世后,他们母子处境艰难,好在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儿子听话孝顺,眼看就要熬过来了,可是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却要跟她反目了?她辛苦隐忍这么多年,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霍远扬上了楼,管家也不便留下陪着大夫人大眼瞪小眼,吩咐仆人照料好茶水,管家就离开大厅回了自己的岗位。
“……这次磋商的进展比预想中顺利,保持原有产业模式,更新流水线的设备,唯一需要着手整合的重点依然在管理团队这一块。”
霍远扬一边简述一边将手中的资料翻到重点处递给办公桌对面的霍守业,霍守业接过仔细翻看。
“企业做大之后,混乱的家族管理模式已经不能驾驭庞大的产业,导致本该赚钱的产业逐年亏损,就算生产线不断压缩,资金链还是断裂,最后彻底陷入被动,我已经开始物色管理团队的人选,名单附在后面,主席您可以参考一下。”
霍远扬第一次神色平静的坐在这个办公桌前汇报工作进度,口吻公事公办,不带一丝私人情绪,导致霍守业略显诧异的从手中的报告中分神看了他两眼。
“欧洲方面的进展呢?”霍守业一目十行的扫过手中的资料,这起并购案子的进度比他预计的情况要好,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两年这个侄子的成长也超出了他的预期,前两年还为了一个小项目跟他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现在却可以独立负责跨国的并购,并且做得让人挑不出错来。他大哥在世时野心勃勃但目光短浅,生的这个儿子到是比他有能耐。
“欧洲那边还僵持着,他们始终不愿让出核心那一块,埃姆坚持说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其他的都可以磋商。”
霍守业是那种冷峻的长相,笑起来都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不笑的时候眉梢眼尾都是冰渣,“要的就是核心,他们死守着不放还有什么可谈的?”
霍远扬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我知道了,我会继续跟进。”
霍守业掀起眼帘,淡淡的看了一眼端坐的侄子,眼尾荡起层层冷意,果然是失去了就知道长大么?只可惜所有的一切现在才开始,这么长的岁月,就不知道才开始明白天高地厚的人是不是跟他老子一样,明白有些事就算后悔也没有余地。
“去忙吧。”
“是,主席。”霍远扬整理好报告,却并未急着离开。
“还有事?”
霍远扬深吸了一口气,比刚才报告公事还正襟危坐,“小叔,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第九章 我们不是
莫嫌真正能下床走动,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身体受创太严重,医生强制他在床上躺到伤口恢复才准许他下地走动,但走动也仅限于房间内,但生性安静的新手爸爸也只是在小家伙吵闹需要人哄的时候才下床去抱抱小家伙,其他的时候他要么安静躺着休息,要么就安静的待着听着育婴师在屋子里的小动静。
他自小就习惯不给周围人添麻烦,现在眼睛不方便,又多了个孩子,这整个宅子里的人都差不多围着他们父子俩转,真正的主人反到没有多少存在感。
他偶尔听到只字片语,知道褚先生在这边还有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晚上回来得早他会过来看看孩子,偶尔也会询问一下他的情况,回来太晚他们休息了就不会过来打扰,他有些害怕见到褚先生,但又期盼他能来,期盼他和孩子能多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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