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陈洛愉也没打算再瞒着,不过这时客厅的门锁传来了“咔哒”的声响,他抬起头,看清进来的人后腰和背都绷紧了。
刘丽亚手里拿着钥匙,也看到了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的郑茹。
“郑姐?”刘丽亚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在这啊?”
郑茹立刻抹干净眼睛站起来,强撑出笑意道:“丽亚啊,怎么这么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听洛愉提过。”
陈洛愉也站起来,干巴巴地叫了声“妈”,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进门时刘丽亚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见郑茹不想被看出来的样子,她便没问,转身在鞋柜处弯腰换鞋:“哪里突然了?下周末就年三十了。”
趁她背对着,郑茹赶紧低声叮嘱陈洛愉什么也别说,陈洛愉让她放心,走到次卧门口敲门:“赵老师,俊凡,我妈回来了。”
里面的谈话声中断了,一会儿后赵韫儒来开门。陈洛愉进去一看,赵俊凡还坐在床边,脚底的伤口没处理,倒是地上的碎片不见了。
赵俊凡的脸色不好看,听着赵韫儒在外面和刘丽亚说话,陈洛愉低声问他怎么样了。
他刚抽完烟,屋里都是烟味,他瞥了眼门口的方向,沉声道:“没有再坚持要走,应该会去自首了。”
拍了拍赵俊凡的肩膀,陈洛愉说:“需不需要我妈帮忙?”
“先不用,我问问我朋友。”
陈洛愉点点头,走过去拉开窗帘,又把窗户开到最大通风,然后抬起他的左脚,脱下袜子检查。
刚才赵俊凡是在冲动之下踩的玻璃,这会儿劲头过了,在陈洛愉的手指碰到伤口周围时脸都皱了起来,直呼“轻点”。
陈洛愉看他一眼,把他的脚轻轻搁回床上:“刚才踩碎片的气势去哪了?”
赵俊凡不怕在他面前丢脸,而且刚才那一下确实不理智,现在想想就觉得后悔,不过能换赵韫儒听自己说话也值了。
往后倒下,赵俊凡用双手枕在脑后,声音显得很疲惫:“帮我处理下吧,不想让老头弄。”
陈洛愉去外面取药箱,看到赵韫儒和刘丽亚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谈,赵韫儒说话没压着声,所以他听到赵韫儒说赵俊凡是在家里跟自己闹情绪了才跑来这里。
赵韫儒的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就连一旁的郑茹也笑得挺自然。陈洛愉拿了药箱回房间,处理完伤口,他让赵俊凡搭着自己的肩膀,把人扶出来。
看到赵俊凡伤得这么厉害,刘丽亚问他要不要在这休息一晚?赵韫儒说不打扰了,和郑茹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出去。
陈洛愉家的楼梯是那种老式小区的水泥楼梯,三个人并行不好走,他就主动把赵俊凡扶下去,等把赵俊凡安顿上车后,赵韫儒将他拉到一旁,交代他先别和刘丽亚说。
陈洛愉应下了,目送着他们的车开出去才上楼。
刘丽亚在换次卧的床单,听到他进门了就问道:“俊凡跟他爸到底怎么回事?闹这么严重?”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走进厨房想先倒杯水喝,刘丽亚的脚步声从客厅传过来,又问:“小愉,你手机怎么回事?”
倒水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见刘丽亚拿着旧的那部iphone,浅蓝色的桃花祈福袋被一根红线系着,垂在外壳底部轻轻摇晃。
刘丽亚看着他问:“这是哪来的?你上次买的新手机呢?”
第107章 好久不见
手机上套着他新买的壳,刘丽亚应该不会立刻注意到手机底部摔磕的凹痕,但他不确定刘丽亚是否按过电源键,毕竟锁屏和桌面的壁纸他都没换过。
拿过手机放回口袋里,他继续倒水喝:“新手机摔坏了,这部买来应急的。”
“买的?”刘丽亚显然不太相信,刚走近一步就见陈洛愉放下水杯,绕开自己往客厅走去。
坠在裤子口袋外面的祈福挂饰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上面绣的【桃花】二字让刘丽亚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扔掉的一个小东西,再联想到之前他在电话中提到陈飞麟的名字,刘丽亚暗暗觉得心惊。
跟着他回到房间,刘丽亚还没跨进去就被他转身拦在外面,他的表情淡淡的:“妈,我值了24小时班,很累了,先让我睡觉吧。”
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下去,刘丽亚摸了摸他清瘦的脸庞:“好,那你先睡,明早我们再聊。”
牵了牵嘴角,陈洛愉锁上房门。回味着他这个很勉强的笑,刘丽亚走到放药的柜子旁,放轻动作翻了下,果然找到吃了一半的帕罗西汀。
看着这盒药的包装,刘丽亚的视线又停在了陈洛愉的房门上。
上次回来她刚检查过,家里备的帕罗西汀不是这个牌子,而且这盒已经被吃了一半,说明陈洛愉的病开始复发了?
那他说陈飞麟是女同学,到底是没想起,只是记忆混乱了,还是说他已经记起来了,在试探自己?
捏紧手里的药盒,刘丽亚觉得自己还是回来晚了。她就该在接到陈洛愉那通电话时立刻回来,带陈洛愉去检查。
如果陈洛愉真的想起过去的事,肯定会恨自己。会不会他已经去过监狱了,见过陈飞麟,知道是自己逼着陈飞麟和他分手的?
这些年陈洛愉的感情状态一直空白,无论自己怎么给他安排和女孩子相亲都没有下文,这次这个田悦也一样,才吃了一顿饭就被他拒绝了。
刘丽亚不怕他是性冷淡,只怕他又走回以前那条路,跟那个死了还由奸夫来捧相片的父亲一样不知悔改!
这一晚刘丽亚辗转难眠,第二天六点不到就出去买菜了。她以为陈洛愉还在睡,却不知陈洛愉和她一样睁眼到天明,好不容易听到她出门的声音,立刻打给赵俊凡。
赵家发生了那种事,赵俊凡也睡不着,不过他的语气比昨天平静多了,在陈洛愉问起回去后怎么样的时候,他说:“老头答应了,本来我还想上午打给你,让你带着U盘过来,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赵老师真答应了?!”陈洛愉又问了一次,“那师母也同意?”
“他们不可能不答应,”赵俊凡拿起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一跳一跳地到了房间外面的阳台上,“与其让那个曹胥发现后动手,还不如相信警察。”
“我也问了做律师的朋友,他说这种情况要看能提供的线索程度,如果是足以立功的重大线索就可以从轻量刑。”
陈洛愉松了口气:“那就好。”
“老头还跟我道歉了,”赵俊凡点了根烟,电话那头传来了“啪”的打火机盖声。陈洛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的声音比刚才轻松了些,“这是我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跟我认错。”
呼出一口烟,赵俊凡用拇指扣了扣眉毛:“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很生气,后来就气不动了。我一个人在那生气,我妈不停地哭,我爸黑着个脸不说话。”
“我想这是个什么事啊!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后来呢?”
“后来我去洗澡,把你给我包的伤口弄湿了,出来以后老头给我包扎。那时候他就道歉了,还说如果我真的希望他去自首,等天亮了他就去。”
靠着窗台冰凉的瓷砖,陈洛愉举目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
尽管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的心情还是像这片透不出阳光的晨雾一样压抑。
赵俊凡看似轻松的语气背后,是一个家庭从此的不完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安静了一会儿,赵俊凡叫了他的名字。
他应了声,听见赵俊凡低声说:“这次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你给了我爸一个回头的机会。”
“那你,”陈洛愉犹豫了下,“你会原谅赵老师吗?”
“不知道,”赵俊凡抖了抖烟灰,“现在不想去想那么多,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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