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门外徘徊,手指一直紧紧捏着塑胶袋,似乎在等待什么,数次推开洗手间门偷偷往里看。
等到第五次推门的时候,男人终于进去了,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陈飞麟立刻跟上去,刚推开就看到陈洛愉站在洗手台前低头洗手,而他身后正站着那个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瓶红颜色的饮料,盖子已经打开了。看到陈飞麟进来,男人叫了句“陈主任”,居然趁陈洛愉转过来时把液体泼向他。
陈飞麟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即便他反应再快,也只能眼看着那瓶红色液体泼到了陈洛愉的脸上身上。
男人泼完后还觉得不够,又把手伸进口袋里,这次被陈飞麟控制住了。陈飞麟将他双手狠狠拧到身后,用胳膊压着他的后颈抵在墙壁上。男人被身后的力道挤压得动弹不得,边呼痛边破口大骂。
陈飞麟转头去看陈洛愉,液体的味道也在这时散发开来,是油漆。
陈洛愉刚才本能地抬手挡了下,不过还是被溅了一大片,看着血淋淋的。他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小幅度在发抖,看样子是吓懵了,没缓过神来。
他没有被泼到眼睛和口鼻,陈飞麟总算松了口气,结果被男人趁机挣开右手臂。只见男人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居然往后一挥。
陈飞麟敏捷地避开了,男人转身要逃,他赶紧追上去,拽住男人的衣领往后扯。
这一下扯得狠了,男人失去重心往他这边压来。后面是放打扫牌的角落,陈飞麟想撑墙壁借力躲开,结果手在瓷砖上打滑了,一阵钻心的痛从腕间袭来。
闷哼声传进了耳膜里,陈洛愉终于想到要睁开眼睛,却看到陈飞麟和男人一起倒在地上,他用左手和双脚死死缠住身形肥胖的男人,硬是把男人困住了。
男人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也引来了外面的注意。有人推开门,一看到里面的情景还以为出血案了,吓得大叫起来,把保安也惊动了。
第4章 租客
三名保安迅速推门进来,看到现场也是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回事。随后进来的急诊科护士长看到浑身是“血”的陈洛愉也变了脸色,赶紧上来检查他受伤的情况。
陈飞麟仍旧挟制着男人,他用几句话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两名保安将嫌疑人控制住,另一人则把陈飞麟拉起来,要求他在警方到达之前配合下。
对方这是不信任自己说的话,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场面混乱。这时一直没吭声的陈洛愉开口了:“放开他,他是来帮忙的。”
三名保安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陈主任,你确定?”
“对,放开他吧。”
陈洛愉的下巴和头发上都是红油漆,脸颊靠近左侧耳朵的位置也没有幸免。但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镇定,保安们见状就把嫌疑人先带出去,还把门口围观的人群都遣散。
确认了陈洛愉没有受伤,护士长问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刚才泼油漆时嫌疑人脸上也沾了不少,护士长没认出来。陈洛愉解释道:“是前天宫外孕大出血的病患家属,就是害赵主任受伤的那位。”
“居然是他?!赵主任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我看他脑子是有问题了,这种人绝对不能轻纵!”护士长气得不轻,“我先陪你去清理下吧,你这头上身上的油漆要赶紧弄掉。”
陈洛愉说了句“等等”,迈开步伐走向陈飞麟。
从制服嫌疑人的时候起,陈飞麟的右手就一直垂着没动。
到面前后,他轻轻拿起陈飞麟的右手检查。
“我没事。”陈飞麟想把手抽回来,陈洛愉不肯放,还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红红的,覆着薄薄的水汽。陈飞麟被他这么看着,不自然地转开脸去,却听他用医生对待病患的口吻道:“别乱动。”
陈飞麟不动了,待陈洛愉检查完了对护士长道:“他手腕受伤了,先送他去拍个片。”
“那行,我叫小杨来帮你。”
护士长转身去叫人,等洗手间里只剩下他俩后,陈洛愉又转头去看陈飞麟。
这个人依旧避开他的视线,神情冷淡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陈洛愉知道,陈飞麟这是不想跟自己有过多的交集。
才恢复的记忆依旧是衔接不上的零散片段。他不记得他们分手的原因,应该说,在昨天之前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一段同性的感情。
不过比起吃惊,他更诧异自己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他为什么忘了?还忘得那么彻底?
所以他对女人没兴趣,是因为他以前就喜欢男人?
还不等他捋清这些思绪,陈飞麟就绕过他出去了。听到门在身后重新关上,他靠着墙壁,终于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在中心医院急诊科待了两年多,他见过各种不讲道理的病患和刁蛮家属,像今天这种程度的医闹还是第一次。
油漆泼过来的一瞬间,他看到的是病患家属脸上又凶又狠的表情。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偏激。宫外孕是非常凶险的病症,他们完全是按照流程来做事,也没有任何耽误。难道只是因为他那天语气不够好,这人就不肯放过他?
被染红的白大褂在整面墙的镜子前无所遁形,像极了对他的嘲讽。深深的无力感掺杂着后怕的情绪,如果今天不是那么巧地遇到了陈飞麟,他会不会不止被泼油漆这么简单?
想到陈飞麟,他又想起那人冲进来的一幕。
陈飞麟是什么时候发现异样的?
那人在搏斗时还差点被弹簧刀伤到了脖子。
小杨陪着陈洛愉回到医生办公室,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他头发和脸上脖子上的油漆洗掉。
这期间不断有人闻讯而来,都是各科关心他的同事们,只是这种被当做事件中心人物围观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直到他去洗澡才消停了。
他站在淋浴下冲洗着。身上的油漆好清理,头发就遭殃了。尽管小杨很仔细了,还是有部分发尾的油漆渍去不掉,看着就像挑染过,小杨还抱怨说这么好看的头发就这样被毁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不会在意。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雾气笼罩的镜子中折射出来的人影,他又按了一次洗发水,把头发再洗一遍。
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护士长过来说警察已经把嫌疑人带走了,也给陈飞麟录了口供,现在在办公室外面等他。
他点点头,正想过去又停下脚步,问道:“林超的伤怎么样了?”
“扭伤,没有明显伤及韧带和肌腱,谢医生给他开了药。”
“他现在在哪?”
“在留观病房休息。”
陈洛愉没再说什么,去办公室录完口供后已经两点了。这个时间食堂还有饭菜,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回去睡觉。
不过在走之前,他要去看下陈飞麟。
无论那个人是否想见到他,今天的事自己都该去道个谢。
他没穿白大褂,新换的白衬衫外面是昨天相亲穿的卡其色风衣。收腰设计和垂在两侧的腰带衬托出匀称的身形,两条长腿裹在修身西裤下,走起路来带着风,轻易就能吸引到周围的目光。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不过今天投来的视线比平时多了点不同,毕竟才发生过“血洗厕所”事件。
他走到1号留观病房,通过墙上的大玻璃看着里面。
陈飞麟坐在7号病床上,右手腕处缠着固定用的绷带,左手拿一颗苹果,边吃边跟红衣服的女人聊天。
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陈洛愉只看到陈飞麟笑得很开心。
那是曾经出现在他记忆碎片里的笑容,陈飞麟也曾这样对他笑过。
他没兴趣打扰人家谈恋爱,便转身走了。回到车里时手机响起,是租房经纪打来的。他那套房子已经找到合适的租客,对方能遵守他提出的条件,也签好了合同,可以快递给他了。
他要出租的房子就在自己住的那套隔壁,是两室一厅的格局。虽然属于老旧小区,但是地段好,生活配套非常便利,一直不缺租户。
这两年陈洛愉租给过四个租客,都是委托租房经纪处理,包括签订合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租客要保证环境卫生,并且不损坏屋内的家具和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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