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松也学着老崔的样子矮下身,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借着阳光可以看到台阶上有浅浅的鞋印。这个台阶显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有人经常打扫,多多少少还是积了一些灰。而正是多亏了这点灰,这里就有了提取鞋印的可能。
从尘土中提取鞋印,最好的方式便是静电吸附法了。只见两人拿出静电吸附仪,又在台阶上铺上黑色的静电吸附膜。随着开关键按下,台阶上的灰尘瞬间都被吸附到了吸附膜上。再掀开时,刚刚纯黑色的吸附膜上已经有了许多灰白色的足印。
看到这些足印,两人眉头又皱了起来。一般高坠事件中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勘查的重点便是手印和鞋印。如果死者系自杀,死者会有主动攀爬护栏的过程痕迹,坠落起点处也通常会有蹬踏痕迹,然而现在比较奇怪的是,两人虽然找到了一个疑似蹬踏痕迹的地方,但问题是在这个蹬踏痕迹之外,还有大约半米长的凌乱鞋印。从花纹上看,似乎是同一款鞋子。“所以死者是爬上台阶后应该在这上面犹豫了好一阵子。”崔明友看着足迹分析。
程晋松也皱着眉头。他开口问道:“死者老公是不是说她有抑郁症?”
“刚刚好像是听到小胡这么说过一嘴。”崔明友说完后,领会了程晋松的意思,“一般来说,抑郁症患者死志都比较坚决。但是如果是第一次爬天台,下不定决心、犹豫一阵子好像也说得过去……”
程晋松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沈严,死者老公在楼下是吧?别让他走,我有问题要问他。”
程晋松勘察楼顶的同事,二楼平台上,沈严也正在向人问话。
“沈队,这位是物业的负责人赵经理,这位是社区的张主任。”小胡警官向沈严介绍。
沈严分别与两人握了手,而后冲着物业经理开口:“赵经理,我刚刚看小区入口和院内好像没有监控,是吗?”
“是。”赵经理歉意地点了点头,“沈队长,这个小区是一个回迁小区。这几年凡是家里条件好点的都陆续买房子搬走了,剩下的不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些打工的临时租户。这一片六七栋楼,交物业费的连三成都没有。我们连给保洁发工资都不够,实在没有钱安装监控了……”
沈严无心听他诉苦,又问:“那电梯里有没有监控?”
“这个,也没有……”
沈严眉头皱了起来——全都没有监控,如果要真是刑事案件,查起来可就难了。
那边,社区主任见沈严表情严肃,试探着开口问:“沈队长,死者不是跳楼自杀么?还需要调查监控?”
“对于非正常死亡,我们都需要明确死因。”沈严不欲多言,转而看向小胡警官,“死者老公呢?”
“在那边。”小胡指了后方。沈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正在掩面哭泣的男人。
“庞子豪是吧?”沈严走过去,“死者荣心颖是你妻子,是吗?”
庞子豪抬起头来——他大概三十岁上下,身材颀长,长相称得上是英俊。只是这人此刻双眼红肿得厉害,显然哭了许久。他哽咽着点了点头:“我们,本来打算下个月领证的……谁知道……”
庞子豪刚说一句,就伤心得说不下去了。沈严注意到他手上一直握着一张纸,问道:“那是什么?”
“是……心颖写给我的绝笔信……”庞子豪啜泣着,将那张揉得不像样子的纸递了过来。纸上是两行娟秀的字迹——
子豪:
对不起,我太累了。或许我死了对大家都好。我永远爱你。
心颖
沈严的眉头皱了起来。荣心颖这遗书写得确实很像抑郁症病人会说的话。他刚想进一步问话再开口,不想就在这时程晋松从楼内匆匆走了出来,他来到庞子豪身旁,张口便问:“庞子豪,你不是说过,你妻子有抑郁症?”
听到另一个声音问自己,庞子豪抬起头来。他看着身着白大褂的程晋松,点了点头:“她前段时间一直都失眠,有时候睡着了也会从噩梦中惊醒。最近这一个多月,她都要靠吃安眠药才能睡着……”
“做噩梦失眠?”沈严听得眉头一皱。
“心颖她……去年的时候,曾经被一个流氓骚扰过一段时间。”庞子豪抽噎着说,“当时那个人成天打电话骚扰心颖,还发一些恶心人的话,后来甚至还开始跟踪了!心颖被那个人吓到了,从那时起就落下了失眠的毛病。后来我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就跟她一起搬来了S市。来到这儿以后,她的失眠好了不少,但是,大概两个月前,我出差了一段时间,等我再回来我就发现,心颖又开始失眠了……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她只说是工作压力大,还跟我说想辞职不干了。我觉得不太对,问她到底出什么事她也不说,我就提议那要么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是心颖很激动地反对,说自己绝对不去,只说买点安眠药就好了。我本来这几天工作就比较忙,再见她态度那么坚决,就想先缓一缓,等我忙完了再和她好好聊,谁知道她就……”
庞子豪说完,再次哭了起来。
沈严将手中的那张信纸递给了程晋松。程晋松看了一眼,对沈严附耳低语:“我们在楼上天台处发现荣心颖死前曾经在天台逗留过好一阵子,她跳楼可能并非出自自愿。”
沈严点点头。他看向庞子豪,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张纸的?”
“今天早上……”
“荣心颖昨晚出门,你不知道?”
庞子豪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睡着了……其实往常我不会睡得这么死的,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吃完心颖给我做的夜宵之后突然觉得特别困,然后就睡着了……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都快迟到了,我就大叫心颖,却发现她不在家,床上也好像没睡过的样子。接着,我就在桌上发现了这张纸……我当时心里一哆嗦,然后就听到楼下乱哄哄的……”庞子豪越说越止不住悲意,“等我下来一看,就发现……是,心颖……”
庞子豪哭得泣不成声。沈严则皱眉看向程晋松——听庞子豪这描述,他昨晚似乎是被人下过药。
程晋松会意,他对庞子豪说,“庞子豪,我们需要带你去验个血。”
“我?验血?”庞子豪抬眼,不解地问,“为什么?”
“根据你昨晚的描述,我们怀疑你昨晚可能被下了安眠药。”
“安眠药?”庞子豪的眼神从迷茫转为醒悟,“你们是说……心颖给我下了药,好让我没法阻止她自杀?!”庞子豪顿时崩溃哭喊,“心颖你怎么那么傻!!……”
“沈队,死者的手机找到了,”苏墨涵拎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对沈严轻声说,“它被甩到了墙边的角落里。我看过,屏幕已经摔碎了,目前开不了机。”
沈严点点头——他看看已经摔得不像样子的手机,再看看同样惨不忍睹的尸体,眉头皱了起来。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
庞子豪和荣心颖的家位于16楼,是一间普通的两居室,面积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阳台上晾着男人的衣服和鞋子,大概都是荣心颖临死前给男友刷洗出来的。程晋松走到窗边看了看,几扇窗户都安着纱窗,纱窗内外都没有擦蹭的痕迹。也就是说,荣心颖并没有尝试过从家里跳楼,而是直接上了天台。
“你昨晚夜宵吃的是什么?”程晋松问。
“过水面,圆葱炒鸡蛋。”庞子豪回答。
听到这话,程晋松走向厨房。沈严和庞子豪也跟了过去。厨房同样收拾得很干净,冰箱内没有剩余的饭菜,水槽中也干干净净,只在垃圾桶中有一些圆葱皮和鸡蛋壳。
“你昨天晚上的宵夜没有剩下的?”程晋松看向庞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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