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罗小心翼翼地收起名片,“我现在就去买,还是得你出马,不然今天我真送他蛋糕了。”
程希觉淡笑不语。
穆罗站起身,鼓励道:“你也别颓着了,嫂子看见你这样会心疼的。”
程希觉“嗯”一声,心知肚明,顾渐才不会心疼他。
他很怀疑,顾渐压根没有心。
*
颜青迎的小姨推荐了钱塘市的一家私人医院,里面有她的同学做主任,谈过顾渐怀孕的情况,能替他保守秘密。
顾渐在电台的洗手间吐了一早上,孕反越来越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喝点牛奶保护肠胃,他恶心到没什么精神,中午请假到医院做第一次产检。
检测完血常规,他再次孤身一人躺倒检查床上,闭着眼躺在明晃晃的灯下,卷起衣服,露出圆鼓起来的肚子。
医生拿着冰冷的金属探头,一寸一寸地滑过腹部。
屏幕上灰白色的图像模糊摇曳,医生贴心地掰过电脑,指给他看图像里的小小的人形生物,不同于上次的小黑点,现在有了圆圆的脑袋和四肢,蜷缩在一起。
医生点着图片说:“胎儿发育得非常好,你看看多可爱……”
顾渐扫了眼收回目光,扯下衣服掩住鼓涨的腹部,“什么时候能止吐?”
医生见他不耐烦的样子,轻声说:“大部分会在胎儿四五个月消失,但有人会持续整个孕期,你这情况,家里人得给你做营养餐,你太单薄了,要不是撩起衣服,我都看不出你怀孕。”
顾渐翻身下床,弓腰费力地系上鞋带,“还要再吐两个月?”
医生点头,语重心长地劝道:“我听说你还在上班,你这体质很特殊,不好好养着容易出事,你伴侣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顾渐拧开携带的牛奶咽一口,压下恶心反胃的感觉,随意地说:“他死了。”
“啊……”
医生讶然无语,以后再也不提这一茬了。
这天晚上顾渐久违地失眠了,怀孕后昏昏沉沉睡不醒,很少有缺觉睡不着的情况。
卧室里黑灯瞎火,黯淡天光从窗帘缝隙淌进来,顾渐蜷在床上,真丝睡袍揉卷成一团压在净白大腿下,几缕散乱的黑发弯曲地黏着细腻颈侧,身体隐隐地发烫,熨的皮肤沁透出薄红。
顾渐伸手扭开老旧的台灯,灰暗不清的光蒙上春意盎然的躯体,睡袍的衣领从半边肩膀滑落,他翻出体温计测了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不止是发热,他的心跳清晰可闻,一下一下地跳。
顾渐光着脚迈过呼呼大睡的八分,推开洗手间的门,镜子里映出一张潮乎乎的脸,漆黑头发凌乱,嘴唇松弛湿润,清晰的喉结在薄薄皮肤下滚转,摆明一副欲/火旺盛的情态。
治疗PTSD的精神药品其中最重要的功效是镇定神经,以至于削减欲/望,他连续吃了几年药,即便停药后也没有任何动情的冲动。
调解室说他是性冷淡,即便程希觉不信,但这条是真的。
顾渐躬身朝脸上泼了几下冷水,冷清的脸庞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颈松散的深色睡袍里,令人心猿意马的模样,如果不是碍于怀孕,他会洗个冷水澡降降温。
终于体会到小姨说得欲/望增强是怎么回事了。
第28章
顾渐和穆罗同在电台广播大厦工作,穆罗是来录综艺的钢琴师,顾渐的节目组后期的配音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平时没机会见面,偶尔私下小聚一番。
清早刚打完卡,顾渐的桌上多出包装精致的盒子,附赠一张雪白的留言卡——
“献给李斯特。”
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一瓶香水,顾渐从来不用香水,只有像程希觉那种在意自身形象的男人才会用香水,他这样头发都懒得剪,西装都没一件的男人欣赏不到香水的魅力。
怀孕是不能用香水的,顾渐原封不动地推进抽屉里,等到下班带回家闲置。
周末是综艺录制的决赛夜,十来个节目嘉宾累积了近千小时的直播素材,现在压力来到后期和剪辑这边,赶在月末上线网络版。
因为是新来的,顾渐主要责任是观看同事配音的节目作品,融会贯通后期配乐的技术,穆罗在直播里表现出色,粉丝投票力压群雄,看起来决赛冠军势在必得。
电台同事私下讨论,穆罗吃了长相的福利,若不是他长得帅,谁愿意天天在直播听李斯特啊?
穆罗的商业价值随着节目播出青云直上,钢琴师和钢琴艺术家是两回事,艺术家能参与综艺,代言品牌,职业路线更宽敞,更赚钱,当然,同时承担的风险水涨船高。
周末晚上高层留下所有员工集体待命,今晚至关重大,上千万的观众在线观看节目,但凡出点任何岔子都是弥天大祸,谁都背不动这么重的锅。
顾渐仰靠在办公椅上闭着眼休憩,等待直播结束发条信息祝贺穆罗夺冠。
旁边工位的同事正在观看楼上演播室的直播,主持人昂扬顿挫的声音亮耳,一一介绍嘉宾入场,就数穆罗的粉丝欢呼声最高,今晚已经旗开得胜了。
顾渐伸开腿懒洋洋搭着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发白的牛仔裤凸显腿部线条修长秀挺,深色卫衣宽松休闲,恰好能掩住圆起来的肚子。
若是他不主动提,没人能看出他肚子里揣着孩子,当爹当妈都不像样,反倒年轻像个干净清冽的大学生。
听完前半场直播,顾渐起身准备回家睡觉,穆罗的票数遥遥领先,下半场再弹一首就能快速结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响,从外面被人急暴推开,站着一个面色赤红的保安,急吼吼地问:“穆罗来过这里吗?!”
几个同事被吓了一跳,齐齐摇头说没有。
保安来不及解释情况,飞跑着向下一扇门而去。
导演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任何岔子,可关键时刻依旧出了大岔子,中场时刻请来了脱口秀演员,几位嘉宾回到休息室整顿,等待十分钟后决赛时刻的到来,没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穆罗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纪人都快把穆罗电话打爆了,全都无人接听,电台立即出动所有演播室的员工,挨个在大厦里询问有没有见过穆罗。
大厦内部监控画面显示穆罗从演播室回来,因为不间歇的比赛有些疲倦,套上能让手指和手腕神经快速镇定下来的冰手套,躺坐在私人休息室里养神,经纪人推门送进来咖啡,安慰几句推门走出去了。过了几分钟,有人推开房门,但并没有走进监控范围内,穆罗困惑地抬起头,下一秒,他脸上的神情极为怪异,惊异、愠怒、眼神里掺杂着恐惧,似是见到了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画面中来人声音含糊不清,穆罗站起身大步迈出休息室,步履急促又坚定,气势汹汹地想要解决问题,或者解决人。
休息室旁边是条隐蔽的楼梯,直通地下停车场,并没有安装监控,无从得知穆罗是否从这条路离开了。
顾渐同事的手机依然在观看演播室,主持人心理素质底子硬,若无其事地和观众互动,但观众已经等不及穆罗出场,弹幕上铺天盖地呼喊穆罗的名字。
节目组从成立从没出过那么大的事,相当于请了一千多万人到家吃饭,人都来齐了,欣喜雀跃地等待开饭,结果临场发现厨子跑了。
观众才不管什么临时情况,只在意自己被放鸽子,千万人的怒火能把广播电台淹没了,节目有没有下一季都是个问题了。
顾渐脱下穿好的外套,撂在椅背上,俯身单手撑在桌面,盯着同事手机上狂轰滥炸的弹幕。
他平时不怎么搭理人,第一次离这么近,同事姐姐不太敢直视他的脸,偷偷瞄一眼后感叹道:“喏,穆罗耍大牌上热搜了,这下出大乱子了,投票的粉丝都在要求退钱……”
顾渐全神贯注地扫着弹幕,淡声问:“影响很严重?”
“很严重,这属于前所未有的灾难,穆罗以后别想接到任何资源了,违约金都要赔不少。”同事姐姐长吁短叹。
说的状况算轻了,穆罗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即便重回老本行弹钢琴,走到哪儿都是一场舆论混战,以后没人在乎他的琴艺是否精湛,提起穆罗,讨论的都是这场直播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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