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四十分。
军训基地的铁围栏前是个监控死角,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能够很好地遮挡围栏前这个角落。
地上散落着不少烟头,是一些早早就抽了烟的学生,在军训时偷溜过来抽烟。
陆黎单手插兜,靠着铁围栏,低头看着姜宜给他发的消息,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投上长长的影子。
听到来的脚步声,陆黎没抬头,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陈兆冷嗤道:“怎——”
陈兆话还没有说完,便给陆黎猛然拽住胳膊,狠狠地往铁围栏上一砸,整个人撞到了铁围栏上,发出沉闷巨响,年久失修的围栏都颤动起来。
下一秒,凌厉的拳风裹挟着冷意又重又狠地砸在了陈兆的下腹,砸得围栏都发出嗡鸣。
陆黎舔了舔唇,他半垂着眼皮,神色冷淡,夹杂着点戾气,他拽着陈兆领子,对着面前脸色惨白下来的陈兆一字一句道:“给我离姜宜远点。”
陈兆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他嗤笑几下,嘲讽道:“你他妈是姜宜的谁?”
“说句话之前,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对姜宜正不正常?”
第42章
陆黎一个人坐在铁围栏前坐了半个小时。
远处夕阳余晖如熔金, 嘈杂模糊的喧嚣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在长久的静默中,他望着不远处一块小洼地。
军训基地有些年头,那一小块洼地应该是被石块压出来,到了雨天, 洼地里会盛满白亮亮的水。
小时候的姜宜很喜欢在下雨天看大水坑。
他対大水坑有着无限关切, 什么时候满了,什么时候落了, 姜宜总是爱坐在小凳子上看得目不转睛。
陆黎心头的情绪白亮亮的, 好像是水坑里的水一样,涨得心头满满的, 满得似乎快要溢出来。
他想, 怪不得之前程晁要拦住在他跟姜宜中间。
怪不得程晁在看到姜宜脖子后的印子, 反应会那么大。
怪不得陈兆只是昨晚在他们宿舍待了一晚上, 就发觉了他対姜宜的感情不正常。
他対姜宜快要满出来的感情, 就像是沸腾的开水, 被透明的玻璃盖子盖住, 但蒸腾的水汽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甚至已经掀翻了玻璃盖子, 在沸腾中溅出了不少滚烫的水沫。
旁人只需要闻着声音扭头一看, 都会惊醒于这沸水的扑腾。
陈兆以为他会在那句不正常中惊慌失措,甚至是狼狈逃窜,自以为窥探到了他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陆黎舔了舔开裂的唇角,在点点刺痛中精神亢奋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不正常……”
下一秒,他倏然笑起来,低声喃了一句。
去他妈的不正常。
世间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倘若喜欢一个人, 対一个人好叫做不正常,那还有什么叫正常?
———
傍晚, 夕阳渐渐落下地平线,余晖慢慢消失,天边最后几缕光被吞噬殆尽,地平线模糊得几乎不真切。
小卖部。
金色头发的少年手骨随意地上贴着一个创口贴,正在弯腰仔细地找着冰柜里的雪糕。
小卖部的老板娘记得这位金发的男生,毕竟能一口气买空小卖部里所有青梅味饮料的同学,这么多年老板娘也是头一次见。
陆黎弯腰在小卖部的冰柜里翻找着姜宜喜欢吃的白巧克力味的雪糕。
但是大概是他来晚了,冰柜里的雪糕已经没有白巧克力味。
陆黎抬头:“老板,没有白巧克力味的雪糕了吗?”
老板娘道:“你找找,要是找不到那估计就是没有咯。”
“黑巧克力味的今天下午刚补货,要不我给你拿一支黑巧克力味的吧。”
陆黎手在冰柜里被冻得有点红,他低头,重新翻找道:“不用了。”
“他喜欢吃白巧克力的。”
老板娘笑起来,这些年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她见过不少男生为了给喜欢的人买喜欢的东西,蹲在货架上一排一排地找。
她道:“你找找冰柜最右边那个角,看看有没有。”
冰柜最右边的角落由于靠着墙,冰柜又深,一般人都不乐意弯腰弯得低低的去找那个角落的雪糕。
陆黎找了一会,还真找到整个冰柜里最后一支白巧克力味的雪糕。
结账时,老板娘打趣道:“这会能回去跟小女朋友交差了吧?”
陆黎笑了一下,没说话,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刚走出小卖部的门,陆黎又折回来,问老板娘有没有口罩。
老板娘指着货架最底层,让陆黎自己翻翻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陆黎蹲在货架,为了翻一个口罩,吃了好几口灰。
七点多,陆黎回到宿舍。
姜宜一抬头就看到了陆黎手上他心心念念的白巧克力雪糕。
但他的注意力没在雪糕上,而在陆黎脸上的口罩。
姜宜顿了顿道:“你把口罩摘了给我看看。”
“……”
陆黎扭头,不看姜宜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姜宜瞪着他道:“前几天你尿都尿不出来,现在就要上厕所了?”
陆黎:“……”
姜宜:“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还背着我偷偷去。”
他越说越生气,睁着的眼睛越瞪越圆,圆滚滚的在陆黎眼里看起来很可爱。
陆黎舔了舔唇,他想了想道:“但是我给你带了雪糕。”
姜宜生气道:“这关雪糕什么事。”
陆黎:“白巧克力味的,小卖部最后一支,再不吃就化了。”
一分钟后。
姜宜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绷着脸问陆黎去哪里打架了。
陆黎眼都不眨:“从楼上滚下来,不小心撞到脸。”
姜宜才不相信,伸手去摘陆黎的口罩,但陆黎躲得厉害,左晃右晃就是不给他摘口罩,还躲进了厕所。
姜宜惊悚,他想陆黎该不会是跟别人打架,然后牙被打掉了吧?
要不然怎么顶着宁愿跑到厕所里,也不愿给他看呢?
从小到大陆黎跟人打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带着口罩,似乎不愿给他看。
以前陆黎打架了还巴不得黏在他身边,让他给他好好涂药,最后还仗着自己有伤,抱着姜宜心满意足咬上几口。
哪会像现在这样,又是戴口罩又是躲厕所。
姜宜越想越心慌,他在厕所门口,叫陆黎出来给他看看。
牙掉了又不是不能补。
要是叔叔阿姨生气不给陆黎去补牙,他压岁钱和奖金还存有好一些呢,给陆黎补颗小金牙都没问题。
厕所里,陆黎摘下口罩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觉得还是有点丑。
陆黎想着陈兆的名字骂了句粗口。
他越看镜子里的自己,唇边青了一块,看上去丑得厉害。
以前陆黎是不在乎这些,但如今一想到姜宜晚上睡觉要対着他这张脸,便开始有点心里打鼓。
这张脸晚上抱着姜宜咬,半夜姜宜一睁眼,岂不是要被吓死?
“陆黎。”
“你先出来,我不跟叔叔阿姨说,你给我看看你的伤。”
姜宜在外头,又敲了敲厕所门语重心长道:“我们治得起的。”
程晁听到厕所前的动静,挑眉道:“他便秘了?”
姜宜摇了摇头,他忧心忡忡小声道:“陆黎跟人打架。”
“现在躲厕所里不出来,还带着个口罩,死活不给我看。”
程晁:“为什么?”
姜宜:“他牙可能被人打掉了。”
程晁:“……”
“那么严重?”
姜宜使劲点头:“他以前腿断了都没在我面前遮遮掩掩。”
厕所里的陆黎抬起手,遮住了嘴巴的伤口,觉得这样好多了,能看了,便拧开厕所的门。
他一拧开厕所的门,就听到姜宜说要给他镶个小金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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