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啊。”徐心诺手脚不知道往哪往,也不知道说什么,“谢谢?”
“我知道,这有点突兀,你可以慢慢考虑。”庄逢君犹豫着,终于还是,一点一点松开徐心诺,他抬起手,给徐心诺整理了一下卫衣帽子,画蛇添足地试图把帽子扯得更对称一些。
“不急,你先想想吧,以后再给我答复。”庄逢君放下了双手,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其实在庄逢君的预想中,他在有朝一日表白的时候,应该也要掌控着所有节奏,甚至这里,他还应该开玩笑地调侃一句:“二十四个小时够吗?”好推动徐心诺一把,让他赶快做出选择,认清谁才是自己的良配,结果事到临头,根本无心开玩笑,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也会害怕遭到拒绝。
接下来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因为谁都不再说话。徐心诺倒是想说点什么,但他的脑子里像被灌了十瓶浆糊,黏黏糊糊不成体统。庄逢君把卫生间让给他洗漱,徐心诺全靠着肌肉记忆刷了个牙,心不在焉地把牙膏挤到了洗脸盘里,刷牙时又咕咚吞下了一大口漱口水。
有朦胧的猜测是一回事,把一切挑明又是一回事。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这种不可描述的情绪在走出卫生间后又高涨一截。
徐心诺看见庄逢君坐在客厅沙发里,像一樽沉默的雕像,没玩手机,没开电视,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沉思。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并不明亮的暖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比平时更加立体深邃的光影,鲜眉亮眼,舒舒郎朗。
庄逢君的外型总是很好看的,无可挑剔。
徐心诺也不是小孩子了,就在之前,他还把求偶这件大事列在日程表里,如果在酒吧或哪里遇到这么一个天菜,不管是发展一段关系还是一段露水情缘,他想,那肯定都是不亏的。
又如果他是被一个外人表白,要考虑的问题就简单很多: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
男朋友么,无非就那么回事,交往一下试一试,不好就扔,上一个徐心诺就这么干的。他那么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就算不幸遇到了垃圾也无妨,毕竟试错成本很小很小。
可问题就是,这不是外人,这是庄逢君,是不太能随便对待的一个人。
徐心诺除了喜欢益智玩具,还很有动手精神,因此他的小时候,家里的闹钟、手表、收音机……没有不敢动手拆的东西,拆完了再装回
去,总会多出几样零件,而大部分的结果,就是好好的东西因此祸祸坏了。
东西被弄坏了,最多挨一顿揍,再不济还可以去买个一模一样的。
这会儿徐心诺却怂了。他却不敢用这种随意莽撞的态度,像拆闹钟一样去拆解他和庄逢君的关系,再不计后果地组装起来。毕竟他们的关系太密切、结构太稳定了,这种花了十几年时间培养出来的情谊,不是可以随便祸祸着玩的零件,去哪家商场也不可能重新再买一份。
所以还是稍微长长脑子,计较一下后果的好。
不然一个搞不好,不知道下一个七年,会不会又变得形同陌路。
洗漱完了,徐心诺还花几分钟洗了个战斗澡,好冷静一下头脑。他捂着毛巾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头皮,问庄逢君的声音都变得小心了一点:“你去洗——你今天还洗不洗?”
表白的事可以往后退,洗头发不吹干不能忍,庄逢君看了徐心诺两眼,把他拖回卫生间,又是一顿吹风机伺候。徐心诺眯着眼忍受热风在自己脑袋上烘来烘去,心说他真的很龟毛。
鼓噪的嗡嗡声停了,徐心诺弱弱地说:“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什么?”庄逢君把吹风机挂回去。
“你昨天说有喜欢的人……”
“就是你。”庄逢君很快对他说。
“原来是我啊。”徐心诺松了口气,“虽然是有点突然,但是这样就合理了。”
“……”庄逢君微微眯起眼,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看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合理。
“我就说嘛,你跟我住了这么久,天天下班回来做饭,既然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你不用出去约会吗?放假不用出去开房吗?”徐心诺开始分析,“除非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关系。所以我猜了顾潇,猜了你秘书,猜了马小涛……”感觉都对不上号。
“你猜了谁?”庄逢君都听震惊了,“马小涛?徐心诺,你怎么能想到他的?”
“……没什么。”徐心诺闭上了嘴,猜猜还不行么,知道什么叫猜么?
又没当真!
“猜得很好,以后不许猜了。”庄逢君板起脸,把他推出卫生间,自己关门洗澡。
但这晚上,徐心诺又扎扎实实地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庄逢君喜欢他,庄逢君在追他,庄逢君跟他表白了,这一连串事实,仿佛激活了大脑皮层中存在的某些电波,它们在不停地活跃,不受控制地想东想西,
并剥夺了所有睡意。庄逢君听到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闹耗子似的。一开门,徐心诺果然就在门口。
徐心诺仰脸,庄逢君眼神清明,明显也还没睡:“怎么了?”
他卧室里的大灯关着,书桌上的小台灯还在努力散发幽光,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大书。
徐心诺探着头往里瞟:“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什么?”
庄逢君把他让进来:“就是看点闲书。”
徐心诺窜进去,摸了摸封皮上硕大的英文,顿觉钦佩,这大概就是精英范儿——精疲力尽地玩了一天,大半夜刚跟人表了个白,还能孜孜不倦地啃又厚又重的原版外文书。
“《西方美学和伦理学概论》。”庄逢君给他翻译,“介绍一些基础概念的。”
“能看懂就很厉害了。”徐心诺夸他,“我大学时上人文大课,连中文都像听天书。”
“其实基本看不懂。”庄逢君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所以适合用来催眠。”
……徐心诺懂了,也是一个难眠客。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呈大字型往后一瘫,宣告:“我也睡不着!”
不料庄逢君不再隐忍,反而顺势压了上来,两手撑在他脸边,弓着身子,像一张绷紧的网,把徐心诺网罗其中:“那你过来想干什么?”他笑道,“咱们做点睡前运动?”
徐心诺吓了一跳。他还从没把庄逢君跟“耍流氓”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过,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名字也从来不是危险的代名词——大部分时候,庄逢君的脾气稳重温和得讨人喜欢,少数时候,可能因为固执而惹人生气,个别时候甚至会让人十分讨厌。唯独危险,不太可能。
在徐心诺眼里,他不具备攻击性。因此庄逢君突然表现出原形毕露的架势,让他又陌生又紧张。对方简直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了舍,而徐心诺一紧张,就七手八脚地要坐起来。
他的脑门咚地一下,狠狠撞在庄逢君的鼻梁上。
“!”
“……”
徐心诺紧张地瞪着他,满脸都写着“这可不怪我”的理直气壮。
半晌,庄逢君捂着发酸的鼻子,苦笑着说:“算了,我去给你热个牛奶。”
徐心诺见到他红着眼,眼眶里泛着生理性的泪光,甚至还有两份可怜的神气,刚刚酝酿出苗头的恐惧,顷刻烟消云散,他甚至险些不厚道地笑出来:“幸亏你这个鼻子是纯天然的。”
庄逢君点头:“是的,省了很多钱。”
他又要去厨房拿牛奶 徐心诺在床上改了个盘腿而坐的姿势 婉拒说不想喝。
庄逢君故意问:“你们家里的习惯 不是睡前都要喝杯牛奶吗?”
徐心诺很排斥:“小时候被按着头喝的 我妈骗我说不喝就长不高。”
庄逢君道:“照你现在的身高来看 她骗你还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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