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见惯了的风景,故乡的风景。
每一帧画面都是田云逐用双眼刻画的,关于姜浔的故事。
姜浔立刻取消了回程的航班。他站在人流如潮水般此消彼长的候机大厅,握着满手的湿汗,动也不动地看完了田云逐账号发布的所有视频。
尽管相关账号注册信息基本为零,只有一个被系统随机赋予的略显敷衍的用户名。姜浔还是敏锐地注意到,这个账号曾在两个月前频繁上传更新状态,又在三个星期以前发布了最后一条视频,并从此停止了一切更新!
第135章 最终章 下
姜浔点开屏幕里的最后一段视频,长达三分四十九秒的动态画面,满屏都是在天幕上无声舞动的绿色光带。拍摄的画面一直有细微的抖动,全程静默,只在结束的前几秒突然出现了几段文字:
“感谢大家的关心,但是是时候说再见了。
一个人住进我心里,却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觉得这很公平,不必为我伤心难过。
他有他的季节,我有我的人生,曾经携手参与一程,已属三生有幸。用关于他的视频把生活的缝隙填满,连余下的想念都觉着满足了。
我向前走,爬上山丘,就能见证一场货真价实的极光。可我突然萌生退意,害怕真实远远敌不过他一手营造的浪漫,怕他曾经送我的那场幕天光影秀深植脑海,永不落幕。
可我已经从他的生活里退场,不该太留恋的。
有人说我的潜意识在不断寻找下一个漠河。或许吧,可我知道,一个人可以追风逐雪,忍受寒冷,却无法在世界的任何其他地方找到另外一个小城漠河。因为只有那个人在的地方才能把苦寒变得浪漫。
如果你们遇到他,记得替我看看他又冷又凶的眼神,那真的很酷。”
弹幕和评论了快把视频淹没了,田云逐就像那句云淡风轻的告别一样,没再更新过任何一个视频,没再回复过任何一条评论。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有飞机轰的一声声腾空远去。
姜浔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一个疯狂的念头愈演愈烈,终于驱动发僵的手指,在岑寂多时的评论区留下一条最新的评论:
那是一张合影,也是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的唯一证明。照片里天空很蓝,田云逐笑得很甜,两个人北红村村口的大石头前亲密依偎。
照片配了寥寥几行文字:
“漠河不光有冰雪,还有春天。
乌苏里长河解冻了,我带你去看,把你找出来,哪怕走遍地球的每一处冬天。”
顺着用户ID和视频评论里的蛛丝马迹,姜浔锁定了位于北极圈以内的北欧国家。他立即搭乘航班前往,并且做好了长期寻找的打算。没想到刚一落地开机,就发现之前发的那条评论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热心网友私心给他可能跟田云逐相关的行踪线索。
事情进行的比想象中更加顺利,姜浔只花了不到24个小时就锁定了位于瑞典最北部城市基律纳。北极圈内200公里的地方,有个名叫朱卡恩佳维的小镇,这里座落着著名的冰旅馆。冰旅馆中的一切——客房、餐厅、酒吧、正殿、教堂都由冰块制成。不止一个追逐极光慕名前来的游客发来消息说,曾在小镇冰旅附近里看到过身形长相类似田云逐的亚裔男子。
*
已经过了午夜时分,温度到达零下20摄氏度。远处冷杉树的轮廓高大漆黑,与繁星密布的天空形成强烈对比。
白天卧床休息了太久,直到这个时辰田云逐仍然丝毫没有睡意。手术后的头发刚刚长出一寸来长,全被罩在厚实的毛线帽里。所有的消瘦虚弱都被脸上大大的医用口罩遮挡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依旧漂亮水亮。他围着鲜艳的红色羊绒围巾,身上也裹着厚实的毛毯,靠坐在停放在院子中央的轮椅里,正抬头仰望星空。
尽管骨髓移植手术进行得十分成功,但出仓后极度虚弱的身体仍旧主要依靠轮椅辅助行动。姚亦清特意放下所有工作,全心全意陪伴田云逐进行术后的休养。田云逐打心里感激母亲,处处顺从配合,唯独在今天夜里心绪躁动,等妈妈睡着后,实在忍不住偷偷一个人滑着轮椅来到院子里。
只为了今天有他期待已久的北极光降临。
“在等什么?”
背后沉默的冷山里又走出另一个高大的影子,自上而下,将田云逐仰起的白脸整个罩住。
田云逐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后仰,轮椅发出失去平衡的吱呀声,万幸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固定住。摇晃旋转的星空下,田云逐却控制不住地跌进了一道又凶又野的眼神,不可遏制地浑身发着抖,
“浔,浔哥?!”
“你,你怎么在这儿?”
姜浔固定好轮椅,绕道田云逐身前,双手扶着他的藏在厚毯下的膝盖,半蹲下身子。
“我来看一场真正的极光。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北极光在这一刻刹那降临。蓝色和绿色的宇宙气流奔腾而出,构成一幅极其美丽的发光帷幕。
田云逐控制不住眼角颤抖,他的手指也在抖,他把它们偷偷缩在毯子下面,好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底气。
“说走就走,说忘就忘,田云逐,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我找了你整整三个月,除了不停地找,什么都不敢去想。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极光美轮美奂,两个人却无心欣赏。姜浔在绚烂的天幕下盯着田云逐,气质阴郁行销立骨,所幸空洞的灰色眼眸终于被魂牵梦绕的身影填补完整。两个人的视线几乎齐平。姜浔的手掌滚烫,用力扣着田云逐,比起质问,语气更近乎哀求。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没有哪个梦能这样锥心刺骨,田云逐却开不了口,眼泪先一步簌簌流下来,砸进陌生的积雪里,眼睛红得一塌糊涂。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看起来更加可怜,可姜浔似乎发了狠盯住他,任凭他哭得绝望狼狈仍旧狠心不为所动。
田云逐终于受不了地伸出颤抖的手臂,向前圈住姜浔,
“浔哥,别这样。你找到我了,我好好的,别这样……”
“手术呢?”
姜浔像冰雕一样,被滚烫的热泪化掉一角。
“手术很成功。”
“悔捐的那个人同意了?”
“没有。”
田云逐摇摇头,
“那个人彻底消失了,根本联系不上。我以为自己没希望了,破罐子破摔把手机里的视频都发到了网上,
哪怕我等不到去见你的那一天,也希望在世界上留下我们在一起的证明。
没想到视频在网上火了,很多人自发为我捐献骨髓。很幸运在最后的关头在瑞典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后来妈妈带我火速来到瑞典,接受了手术。
医生说以后只要好好修养,很快就可以不用轮椅了。
我说过会健健康康地回去找你,这句话我没有忘,我很努力很努力……”
“嗯。”
“视频是我在最绝望的时候发的,抱歉没经你的同意。”
姜浔终于勾了勾嘴角,用手指摩挲田云逐近在咫尺的脸。
“我也曝光了我们的照片,没经过你同意。”
“好吧,我们彼此彼此。”
田云逐垂了垂眼,长睫毛敛去又一阵热涌。
“田云逐,别再从我身边消失了。”
“好。以后我都跟着你,不管是去漠河,还是去哪里。”
“空口无凭,我信不过你。
姜浔吻干他湿热的眼睛,站起来,推着轮椅走出旅馆小院,走过像童话世界一样被涂的五彩缤纷的美丽房舍。
“我们去哪儿?”垚土
“教堂。”
“教堂?这个时候?”
“牧师很乐意为我们破例一次,他也被你的视频圈粉了。”
“……”
“等等,至少让我换身衣服!”
“都准备好了,只管跟我来。”
每当冬季开始的时候,来自世界各地的建设者和建筑师、设计师、艺术家团队就聚集在这个小镇上,开始设计并建造一个全新的冰教堂,而建筑材料是雪和流经这里的托尔讷河冰。要花上1000吨冰、30000吨雪建造。次年5月,酒店渐渐融化成冰水流回托尔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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