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的光景就这么昏天暗地地睡了过去,姜浔饕足地醒来,看到田云逐仍旧乖乖缩在他怀里,单薄的肩膀轻轻起伏,很安静,呼吸均匀。
姜浔把下巴虚虚抵在田云逐头顶的发旋里,在让人心痒的柔软和温热里,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气。
姜浔知道他累,平常睡眠已经很差,更何况在联系不上自己的这两天里面,田云逐究竟撑着病骨支离的身体等了他多久,究竟急成了什么样子,又为了找他跑了多少地方?
关于这些,姜浔没打算开口去问,因为清楚自己不会得到答案。因为哪怕只是关于这些问题的稍稍设想,都带来尖锐的疼。跟心脉相连的痛感让身上的任何一个伤口都显得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姜浔一定很好心地放任他去睡。理智几乎抵不过深切的渴望,渴望像现在这样,把他搂在怀里,陪他一直睡,一直睡,直到到白天过去,高悬的天幕再次陷入昏聩。
可是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新一轮点滴治疗的时间。姜浔打算把病床让给田云逐,自己下床做好准备。他小心抬起打着石膏的那条手臂,动作很轻。但田云逐跟他严丝合缝地挨着,忽然也跟着他的动作翻了个身。
姜浔连忙停下动作,手还虚虚抬在半空,拧眉细看终于肯在熟睡中同他面对着面的田云逐。他的眉峰是沉默的远山,眼窝太过深邃,眸色却很浅,这种反差让他的目光散发出魄人的光辉,直白犀利又让人深深迷醉。
以至于就连睡梦中的田云逐都被这目光所惊扰,不安地动了动,手臂碰在自己的肚子上。他人虽然没醒,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却像是被猛然戳到了痛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非常清晰又短暂的扭曲。
晨光之下,他这点不同寻常的反应,虽然转瞬即逝,还是打破了难得的岁月静好,击碎了姜浔眼眸里闪动着细碎柔光的平和。
他盯着田云逐,一种让人遍体生寒的猜测把短暂的一瞬沉默地拉长。
田云逐很快恢复平静,脸蛋睡得热乎乎的,连苍白也被重新浮现的恬静整个覆盖掉了。
姜浔继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等他睡得再安稳一些,才绷紧下颌线条,朝无知无觉的田云逐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迫近他褶皱的上衣下摆,动作毫不犹豫,或许已经意识到,只需轻轻撩开一角,就能揭开那里被小心隐藏的某个秘密。
田云逐却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睡眼惺忪地撑起半个身子,看到姜浔近在咫尺的冷峻脸庞,还有朝他伸出的一只手。姜浔忽然靠得很近,一觉过去,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见了那种让他惊惧到灵魂出窍的痛彻,恢复了以往的严肃和危险。
田云逐撑着胳膊愣愣地看着他,姜浔虽然吃惊,但也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两个人的气息交融,不分彼此。不知想到什么,田云逐眼底忽然闪过慌张,他伸手扯了一下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浔哥?你干什么?”
“你怕什么?”
姜浔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不是我怕,是你的眼神儿简直像是要把人吃了。”
“不会吃你的。”
“什么?”
姜浔的目光在田云逐露在外面的一节细瘦小腿上晃了晃,
“要吃也得等你长出几两肉再说。”
田云逐说不清是不是头一次听姜浔跟他开玩笑,反正这感觉违和又陌生。姜浔用那种讳莫如深的表情,说出一句并不特别好笑的调侃。田云逐还是很配合地放松了一丝戒备,神情乖巧下来,凑过去,在姜浔布满胡茬,并不柔软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那我就努力长胖,等你来吃。”
田云逐开始努力配合,姜浔却突然冷不冷换了一个话题,
“田云逐,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田云逐眨眨眼睛,表情显得非常无辜,
“没有啊,怎么又问这个?今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没想到我在医院也能睡得这么好。”
他找到手机看了看,语气有些懊恼,
“怎么都这么晚了?”
田云逐很快从病床上爬起来,似乎对姜浔异常的沉默的凝视无知无觉。姜浔不得已同他拉开一些距离,看他一边来来回回动手整理凌乱的床铺,一边自顾自地不停跟他搭着话,
“浔哥,你饿坏了吧?想吃什么?
你再忍忍,等我收拾完了,趁着还没开始输液,我赶紧去买。
昨天我都打听好了。医院有食堂,但是听说饭菜味道不咋地。你要是想试试,咱们也可以买来尝尝。除了食堂,医院门口还有几个小店儿,别看不怎么起眼儿,但口碑都还不错。
你想想,想吃什么告诉我。”
“就吃和你一样的。”
“嗯?哦,行,那我就看着给你买啦。”
田云逐直起腰来,匆匆提上鞋,拿起手机和外套就打算出门。
“站住,”
姜浔沉声喊住了他:
“你别去了,点个外卖送上来就行。”
田云逐回过头来,见他的神情和语气都不像随便说说,连忙胡乱应道:
“也行……那要不趁着饭还没到,我帮你擦澡吧。”
被田云逐接二连三岔地开了话题,姜浔的追问又一次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作者有话说:
深受小田同学身残志坚(bu shi)的影响,昨天难受一晚上,今天咬牙更新!
第90章 探究
有关擦澡的提议澡,姜浔没有开口回应,反而在田云逐仰头看过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地错开了目光。
他的注视一向极具压迫性,让田云逐很难招架。所以,这一次,哪怕只是非常细微的目光躲闪,也让田云逐感到新奇。
他从没在姜浔脸上看到过这种反应。但也仅限于短暂的新奇,没有因此变得更开心一些。
短短一朝一夕之间,他看到了太多不一样的姜浔。疲惫的,痛彻的,躲闪的,这些不经意的窥见,和那些被田云逐捕捉到的破绽,让姜浔脸上无坚不摧的严酷在光线里变得模糊不清,也让田云逐心脏的位置发酸发闷。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自从来到漠河,他所以为的幸运眷顾,不过是因为有人替他承担,替他疼,替他失了一身的从容和无畏,宁愿灾祸都降临到自己身上。
可是开口提议的是他,傻傻愣在这里等姜浔回应的是他。此时此刻,他还远远做不到圆滑,只能硬着头皮自顾自把话题继续下去。
“这么多伤洗澡不方便,就先简单擦擦。”
“在山里困了那么久,身上难受死了吧?”
田云逐走到窗户前,把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了,他的背影一下子变成窄窄的一条,陷入昏暗,
“这样就谁都看不见了。”
“那个,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我先去接一盆热水,要是不方便脱,就等我回来帮你……”
对于忍耐了很久的姜浔来说,坦诚相见,被赋予了太多的引申义,田云逐又傻乎乎地把它说得那么理所应当。靠坐在病床上的姜浔,忍无可忍地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他眼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稍纵即逝,很快恢复强势,转而被另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取代了,
“也行,是该好好洗洗。”
于是,此时此刻,反倒是正从姜浔面前走过的田云逐显得局促起来。他的唇瓣还微微张着,就像虽然已经不由分说地付出了行动,仍然没料到姜浔会这么说。
“在这儿还是不方便。
田云逐,扶我去洗手间洗吧。”
这次轮到田云逐说不出话了,他本能地意识到危险,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推脱,
“要不还是别折腾了,小心你的伤……”
“扶我。”
姜浔向前探了探身子,田云逐连忙凑过去用肩膀撑住他。其实姜浔完全没怎么施力,好像只是故意跟他挨得很近,把他圈在自己身边,让他没有办法逃开。
田云逐这样想着,就感到热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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