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这种平和一直延续到点滴结束,吃完午饭。田云逐收好了小桌板,又像昨天一样,爬到病床上,陪姜浔午睡。他乖乖躺下,没出声。只是眼睛又圆又润,躺下的时候双眼皮很深,从姜浔的角度看过去,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姜浔接了个电话的功夫,田云逐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他穿了一件很软的白色羊绒衫,还没调整好睡觉的姿势,头就已经歪在半边枕头上,苍白的精致侧脸有一半陷在蓬松的阴影里。
也许是意识到姜浔挂了电话,他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睫毛抖动的幅度很大。
“浔哥?”
“嗯?”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用不用提前准备什么东西?我没太了解过极光什么的,也没来得及百度一下,之前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亲自去看……”
“不用操心,一切听我安排。”
“你不方便,需要什么告诉我,我来准备就行。”
“眼都睁不开了,睡醒再说。”
“嗯。”
田云逐小幅度动了动,抱紧被子,很快睡着了。
从田云逐松口答应住院的那一刻,扎在姜浔心窝里的棘刺开始消融,全身的血脉重新贯通。获得了足够的松弛,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一切都在掌控以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让人放心不下的,只有田云逐好像越来越贪睡了。他睡着的时候,倒比姜浔这个名义上需要修养的病房主人还要多。有一次,姜浔去趟洗手间出来,田云逐就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姜浔盯着田云逐很快睡熟的脸看了一会儿。
他的呼吸比平常略微急促,眉头也有些皱了起来。田云逐醒着的时候眼里总含着笑,就算身上难受,也只有睡着了,才会对自己比较诚实。于是姜浔弯腰凑近他的脸,拧眉细看,确定他没在发烧。
目光缓缓向下,落在田云逐搂紧的棉被上。他想要探究的,就藏在这层雪白的柔软之下,只要他想,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答案。
姜浔罕见地再一次迟疑了。
他已经给田云逐安排好了明天的检查。过了今晚,等待他们的,将是不知归期的漫长治疗。在此之前,他不想因为那个唾手可得的答案情绪失控,毁了田云逐心心念念的极光之行。
只要再忍过这一晚。
*
这一次,田云逐睡得比姜浔预想的还要久。时间差不多了,姜浔用指腹抚上田云逐松不开的眉头,还是决心开口喊醒他,
“田云逐。”
田云逐睁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病床。房间很暗,人也不够清醒,好在姜浔就守在床边的椅子上,离得很近,让他一眼就能看清楚。
姜浔衣冠齐楚,朝他伸出手来。
他甚至已经换好了挺括的黑色外套,表情很郑重。那样子不像是要带他去玩儿,更像是在无声地邀请,邀请他共赴一场盛大的典礼。
刚刚苏醒的心脏没有缓冲地突突跳动起来,纠缠的睡意一下子全跑了个干净。田云逐在暮色四合里揉了揉眼睛,听见姜浔沉沉声线,带着蛊惑,
“醒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尽管像宿醉一样,感到头脑昏沉,田云逐还是没有办法不点头同意。
“现在几点了?”
“六点一刻,刚查完房。”
“浔哥,你开不了车,我们怎么去?”
姜浔朝他晃晃手机,
“已经联系好了司机。去把衣服穿好,等人一到我们就出发。”
开车来的,是跟姜浔搭伙开出租的小灰。
这是田云逐头一次见到他,小灰意外的年轻,人看起来很老实。跟田云逐打招呼的样子也有些腼腆,弄得田云逐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姜浔带田云逐打过招呼,打开车门,扶他坐进去,弯腰把毛毯帮他盖在腿上。
田云逐初来乍到时,坐过几次这辆黑色出租车,对它有一种融合了紧张和熟悉的复杂感情。车里的暖气仍然不够充足,却没有了最初时那种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更让田云逐意外的是,现在车里准备了毛毯,热水,甚至还有一盒刚买来的粥,放在在后排杯架上,散发着温热和浓郁的米香。
他们两人都没急着上车。小灰从旁边探进头来笑着说:“
“小田儿,这些东西都是浔哥让我准备的。都是新的,你放心用放心吃啊。”
“对了浔哥,你要的东西也准备好了。”
姜浔直起身子,回头看了小灰一眼,
“到外边说。”
离开前不忘对田云逐温言叮嘱:
“先喝点粥,暖暖肚子。我跟小灰说两句话就来。”
车门很快被姜浔关上,阻隔掉同夜幕一起降临下来的寒意。
车窗玻璃一片斑驳,田云逐透过那些被风雪侵蚀出的痕迹,看向姜浔站在星空下的背影。尽管手臂上绑着绷带,他的身姿依旧笔挺,严酷的气息足以逼退四周的肃萧。他一边听小灰轻生说些什么,一边朝虚空中吞吐着灰白色的烟雾。
香烟飘散的雾气很快让姜浔的侧脸变得很遥远,田云逐的眼睛也跟着一阵酸涩。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开始发烧了,这次的症状跟以往似乎都不一样。可能因为他们是趁晚上偷偷从医院跑出来的,亢奋缠绕在空气中,干扰了田云逐对自己身体的判断。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除了出奇的困倦和乏力,到没有什么特别难以忍耐的不舒服。最后还是摸出装了大半罐巧克力豆的瓶药,用力晃了晃,听里面有些刺耳的哗哗声响。这样子很傻,他自己也知道,但是控制不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一些。
把药瓶重新装好以后,田云逐听话地端起粥吃了几口。胃里渐渐升起的暖意,终于让他彻底松弛下来。就这样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田云逐这次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四周一片漆黑,也很安静,田云逐发现自己的头靠在姜浔的肩膀上,手也被他紧紧握着。
“浔哥,我又睡着了?”
田云逐虽然醒了,还是没舍得把脑袋挪开。
“没事儿,你醒得正好。”
“我们已经到了,要不要下去看看?”
“好。”
田云逐点点头,忽然想起坐在前面的小灰,
“小灰也一起吧。”
“不了,不了!极光这东西我也想留到以后跟我对象一起看。你们去吧,什么时候看够了,我什么时候送你们回去。”
小灰很有眼色地把车灯熄了,外面远离城市的灯火,是一片沉睡的雪原。
姜浔也没松开自己的手,牵着田云逐走下车。
前前后后都是厚厚的积雪,他们走了一会儿,来到雪原的正中央。田云逐看到这里支起了一个户外露营用的那种很大的天幕,天幕下面一前一后摆了两把折叠椅子。
田云逐觉得有点奇怪,侧头问道:
“浔哥,看极光为什么要支天幕?”
姜浔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极光。”
作者有话说:
小甜不是贪睡,是越来越虚弱了˃ʍ˂
第92章 幸运
“没有极光?”
田云逐喃喃重复了一句。
月光在他的脸上涂了层透明的蜡质,柔化了一些僵掉的期待,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可怜。可惜眼里的光已经被姜浔那句“根本没有”残忍地熄灭了。
“怎么会没有极光?这里不是漠河吗?中国唯一能看到极光的地方。还有漠河舞厅那首歌,歌里不也是那么唱的……”
“每一个来漠河的人都这么想。”
因为田云逐看起来摇摇欲坠,姜浔低头用双手撑住他的肩头,眼神同时杂糅了温柔与残酷。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短促利落,似乎打定主意不给田云逐任何期望的余地。
“但很可惜,哪怕就踩在中国最北的纬度上,也很少能看到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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