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川愣怔道:“很远,要坐很久的车,你会不舒服。”
“我不怕。我马上叫司机来接我。”姜禧小学生春游一般,“明川,我现在就想看看你家。”
季明川跟她视频。
姜禧撒着娇:“先看你。”
镜头调转,姜禧看到季明川卷着面料上等的白衬衫袖口,黑西裤上沾了泥巴跟青苔,皮鞋上有蛛网。
很陌生。
却和男人背景里的斑驳院墙构成了一副色调统一的画卷。
姜禧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明川,你身上怎么脏成了这样子。”
“在打扫。”季明川调镜头让她看家里的老屋,“这里都没有你的卧室大。”
姜禧起先充满了好奇心跟新鲜感。
直到季明川走到后院,撩开一个帘子:“这是厕所。”
一个都转不太开身子的小屋,黑黑的。
季明川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乡下很老旧的厕所就这么闯入大小姐的世界,几根木板和坑坑洼洼的墙壁。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臭味。
姜禧吓到了。
季明川并没有安慰她,而是直接给她看下一个地方:“这是洗澡的地方。”
也在后院,就一个简陋的蓝布棚子,里面有水桶跟塑料盆。
姜禧没有了想去的念头与勇气:“我,我还是在纽约等你好了。”
“乖。”季明川低声哄了几句就挂了。
季明川顺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声走进里屋,目光落在孤零零的风铃上面。
木牌是自己亲手拿下来的,亲手挂在了风铃上面。
丢弃的不是陈雾对他的感情,是自己的健康。
季明川抠动不知何时黏到胶水的手指,感觉不到疼一样撕下那层皮,冷白病态的脸上一片麻木,人生这座建筑搭到了高处才惊觉有一处接口错开了,就是陈雾。
早早控制起来就好了。
完全可以把人放在一个小县城或者小城市,好好的圈养起来。
那么一切都不会错位,更不会有变故。
季明川无比后悔当初没有那么做,如今才会让自己再一次这么被动。
而且很有可能会无限拉长。
他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既然老天爷把答案送到了他面前,那就一定会让他重新拿回对陈雾的控制权。
重新从陈雾手上拿回自己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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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收到了公馆的防护系统升级提示,他升级完,又叫专业人士加固了防火墙。
就这样还不放心。
晏为炽烦的是他回英国了,陈雾在首城会受到季明川的骚扰,他需要先摸清对方的牌路。
“凉昭,姜禧有没有让你找陈雾?”晏为炽在楼道里问。
姜凉昭到首城机场了,身后跟着忙得焦头烂额求菩萨告奶奶总算把他盼回来的下属们,他道:“没有。”
晏为炽眯眼,那就说明季明川没有把药材跟陈雾有关的事告诉姜禧。
“我父亲让季明川回国发展,对方自称没有那个意向。”姜凉昭说笑,“也不知道是瞧不上小禧的股权,还是瞧不上姜家。”
晏为炽沉声:“让季明川烂在国外。”
姜凉昭停下脚步,身后一群人也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等他的下一步动作,他面露怪异,季明川这一回国就找陈雾麻烦了?
炽哥那么懒的一个人,都动了杀心。
姜凉昭挥手让下属们别跟上,他走到一处僻静地,首次透露一件事,连黄遇都隐瞒了的事:“春桂毕业前夕我就拨人在暗中盯着季明川了,为的是他哪天企图伤害我妹谋利的时候我能及时出手。这几年他对我妹倒是一往情深,但我的人查出他背后有势力。”
“哪一方?”晏为炽谈不上意外,“你父亲欣赏他的能力。”
“不是姜家,更早。他中考志愿是首城一中,突然就改成了春桂一中。其他的至今都没有查出来,我怕动静大了会打草惊蛇。”姜凉昭说,“所以这段时间就静观其变了。”
晏为炽散漫道:“那就继续观望,等他背后的势力自己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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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陈雾在病房看网课,屏幕倏地黑了。再就是季明川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放大的,上帝亲自描画出的杰作。
陈雾要关机。
季明川此时人在纽约,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卸下了外界惯用的沉着冷傲又不失风度,电脑前的他愤怒怨恨,又在见到陈雾时无意识地露出委屈:“哥,你不和我聊,我会经常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那多烦啊,你会做噩梦的,你做噩梦要攥着我的手才能解脱,我不在,你……”
“别演了。”陈雾把头转到了一边,不想看他一眼。
“我的团队遇到了麻烦,我必须回来处理,短时间都不能回国了。”季明川好似发觉不到他的态度,每次见都是格式化回到最初似的,“村里来不及修补的东西,你帮我记着,等我回来了再补。”
陈雾的语气里混进来从没用过的漠然:“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记。”
季明川委屈甚至放低姿态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他知道老家那座山,那条山路,那些老树老屋,那群渐渐老去死去的乡亲对陈雾的重要性。
于是他那晚一击即中陈雾的要害,以为胜券在握。
但他却不知道这份重要代表着什么,因此才没有得逞。
没关系。
胜利都是从失败中提取的经验。
“别再拿他们威胁我,对他们动手。”陈雾说。
季明川轻笑:“在你心里,我草菅人命,杀人放火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陈雾看腕上的佛珠。
季明川怕他突然关机,没多摄入情感就进入正题:“拍卖场竞拍下来一株七千万,四年成株,但你没有那个限制,你猜我放出消息,你会面临什么。”
见陈雾犹如置身事外岁月静好,季明川将血淋淋的现实挑出来给他看:“在庞大到不可估量的利益面前,晏家废太子跟余家都保不了你。”
陈雾这回说话了:“我死了,你确定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怎么对付你的隐疾?”
“你活着也不管我。”季明川低着头笑得阴森。
陈雾把笔记本换了个边,对着卫生间。
另一头的季明川脸都青了,嘴上还在难过地控诉:“原来木牌里有我的解药,哥,你为什么要隐瞒我,那些年把我当傻子玩。”
陈雾:“我没跟你说过吗?你想清楚,我真的没跟你说过?”
季明川放到办公桌底下的双手紧握青筋凸起,睫毛盖住的眼里是被耍弄的偏激,就在这时,他的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嘀咕声,“试了好多次了,这次的应该有用了吧。”
之后脖子上一凉,有东西挂了上来,小小一块木牌,头顶的笑声里充斥着认真祈祷,“弟弟,你戴久一点,头就不疼了。”
季明川想起来了,陈雾总是给他吃奇怪的东西让他泡奇怪的药水,还给他针灸按摩,所有都用在他身上,那时候陈雾不知道又乱看了什么乱弄了什么,而他想让对方安心就附和说一定会的。
后来他头疼的毛病没有了。
那些年他一直在吃常吃的药,就以为是哪个药物发挥了作用。
或者是多种药叠加出来的成果。
陈雾坚持让他戴木牌,他为了哄对方高兴就一直戴着,一年换两次也配合。
慢慢就习惯了木牌。
他从来没想过,是木牌的原因。
季明川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松开紧握的手,唇边噙着笑看掌心的淤痕血丝:“药材没了,山里一株都没找到,你恨我,全砍了,不给我留活路。”
陈雾仿佛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扇季明川的脸:“从来都不在山上,就在窗台上,在屋檐下,你注意到过?”
季明川僵住,没有。
自从他上初中就住校了,半个月回去一次,周六到家天是黑的,周日去学校天还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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