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问:“怎么说?你要跟谁打官司啊?”
周念摇摇头:“我有个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我觉得他们家需要一些专业的法律援助。”
周念想了下,补充说:“不要太贵的。他家境不太好。有没有那种业务能力很好,又在做公益咨询的?”
妈妈说:“你等会儿。”
她起身离开,过了五六分钟,从楼上回来,拿了三张名片回来。周念把名片都夹进钱包里放好。
爸爸围观了一会儿,插嘴问:“音姐,我记得那个……我们上次遇见过那个检察官,姓沈的,好像也在做免费的公益法律咨询是不是?叫什么来着?”
妈妈说:“记不清了。我没有他的名片,你有吗?”
爸爸遗憾地说:“我也没。”
周念担心着沈家的事。
一到学校,他就看沈峤青在不在,想尽快找机会把律师名片给沈峤青。
周念总想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不管有没有用,先做了再说,他心里好受点。
可沈峤青一上午都没来。
周念快担心死了。
到下午,沈峤青才来上学,他没戴眼镜,脸上有一块青肿,像是一晚上没睡,有点颓靡不振,眼底有红血丝。
周念也顾不得要在同学面前装他们不相识了,课间时间直接把沈峤青拉去走廊说话:“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学校?”
沈峤青说:“凌晨的时候我找到妈妈了,但他不放我进门,我在门外等了一晚上。”
周念问:“他打你了?你眼镜呢?”
沈峤青答:“也不算打我吧。眼镜掉在地上,踩碎了,我改天再去配一副。”
“算了,也不用配了。”周念心烦气躁地说,“你没事就好。”
周念把几张名片藏在手心里递给沈峤青:“喏,给你,这是我问妈妈要的律师名片,都是专业律师,做公益咨询的。我想了一晚上,感觉还是得找律师才对。他那是违法犯罪行为。”
沈峤青低头看看名片,又看他,说:“谢谢。”
周念问:“你妈妈回家了吗?”
沈峤青点点头:“上午的时候回家了,我把他送回家才来学校的,现在应该在睡觉。”
周念愧疚地说:“那,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想见见你妈妈。”
上课铃响了。
周念回到教室座位,依然魂不守舍的。
罗鑫问他:“你跟沈峤青说什么啊?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周念懒得理他:“没有吧,同学之间说说话有什么奇怪的?……我现在想事情呢,先别跟我说话。”
一天时间转眼过去。
晚上,周念邀请沈峤青坐他家的车回家,顺路去药店买了消肿化瘀的药油,说:“你脸都有点肿起来了,我给你擦擦药。”
心里怪气的。
周念是真挺喜欢沈峤青这张脸的,多漂亮啊,结果被揍肿了!
周念说:“你打不过就别跟那个男的打架啊,他是成年alpha,那么高,比你壮好几圈,他胳膊都比你的腿粗……”
沈峤青眼睫微垂,说:“有时候,知道打不过,还是得打的。”
也有道理。周念:“嗯。”
这次轿车直接开进了小巷子里。
周念心有余悸,他与沈峤青咬耳朵地问:“……你妈妈知道我是omega吗?”
沈峤青连连否认:“不知道,不知道,我从没有告诉他过。你的事,除了那个黑市医生,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周念见到沈峤青的妈妈,他看上去打扮得清清爽爽,见到沈峤青,轻轻笑了下,抱有歉意地说:“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了吧?”
周念为自己的逃跑而羞愧,良心被折磨一天一夜,终于可以道歉:“是我该说对不起,我不能逃走的。我、我要是没逃走,说不定你就不会被掳走了。”
沈峤青的妈妈笑着说:“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我听沈峤青说过了,说你后来报警了,谢谢你啊。”
报了又没用。周念脸上浮起有别于惭愧的红晕。他什么忙都没帮上。
他说:“沈峤青,我想喝酒,家里的酒喝完了,帮我去店里买一箱回来好吗?”
喝酒不好。周念想说,可他没有置喙的资格。
人家本来就难过了,还不准人喝酒,多过分啊。
沈峤青出门去了。
小出租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念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嘴笨,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言辞。
这时,男人长长叹了口气,蓦地说:“你知道对一个omega来说,alpha对他所做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是什么吗?”
周念心脏像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心脏漏跳半拍。
那双与沈峤青相同眸色的玻璃珠子般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仿佛能把他看透。
隐隐约约,周念有一种他其实知道自己是omega的强烈感觉。
周念微微地僵硬地摇了下头。
男人说:“是你的竭力挣扎连惹恼他都做不到,他甚至不生气,他会夸你的弱小真是可爱,取悦了他。”
沈峤青买酒回来,送周念上车回家。
又经过那一小段浸在黑暗中的小路。
沈峤青问:“我可以牵一下你的手吗?”
周念主动握了上去,说:“你的手真冰,夏天竟然也这么冰。”
在走出巷子的最后一步路时,沈峤青忽然停下来,也没放开手。
周念已经跨出去半步,光斜照在他身上,见沈峤青不对劲的样子,折身回来,走近他。
两个孩子默默地走到隐蔽的小角落里。
沈峤青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他的嗓音沉沉,压抑着,极端沮丧地说:“周念,我觉得我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妈妈都不喜欢我了。”
周念心里咯噔一下。
他多少也有个模糊的猜测,只是他们俩心照不宣地谁都没说出来。
“我是他被强暴生下来的孩子。”
沈峤青说。
第33章 优越感33
周念毫无犹豫,一把抱住了沈峤青。
紧紧抱住。
沈峤青也回抱住他。
抱得紧到让周念感觉,仿佛他们人生的枝条根须此时此刻正在悄无声息地疯狂生长纠缠在一起。
沈峤青好像又成了那只让他心疼喜欢的小流浪狗,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狼吞虎咽地吃一个小面包。
周念还在控制不住地想。
那他自己呢?沈峤青不是被父母期待而出生的孩子,那他就是了吗?
假如他是的话,他肯定就不会被抛弃了。
沈峤青是可怜的孩子。
他也是。
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
都是被遗弃的小孩子。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唯有沈峤青与他是同类。
周念没听到哭声,但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泪珠低落在自己的颈弯,他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沈峤青的后背。
周念总觉得沈峤青老跟自己说“你别不要我”这句话特别沉重,沉重到他不由自主地想摆脱,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能有谁要不要谁的说法?
但现在,他理解了沈峤青。
大概,在沈峤青的这一辈子,他是第一个想要沈峤青的人。
沈峤青兀自抱着他哭了一会儿,也没哭很久,大概十分钟,就主动推开了他。
沈峤青的声音不正常地稳定,他克制地说:“很晚了,你该回家了。再见。明天学校见。”
周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峤青就站在小巷子里,阴影之中,披着一身黑暗,对他挥手:“再见。”
周念说:“……再见。”
周念揪心啊。
他回到他住的华贵明亮的大别墅房子,回到他宽敞明亮的屋子里,睡在柔软温暖的床上,然后,他想到沈峤青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就烧心的厉害。
沈峤青多半是铺个单薄的毯子,像只小狗一样睡在出租屋冰冷阴湿的地上蜷缩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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