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明亮的眼睛盈满热泪。
连细细密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结成一簇一簇。
一颗颗泪珠滚滚往下掉,打湿了衬衣的前襟。
在壁灯柔和的暖黄光芒中,少年哭得浑身软绵绵。
偏偏都这样了,一只手仍是举着一瓣甜橙,颤颤巍巍地往嘴里塞。
似乎想努力堵住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哭泣。
贺骞大步进去的瞬间,观众都看到他的脸色变了。
冷白的肌肤,绷紧的下颚线。
本就深邃的眼睛更显凝重,甚至咬紧了牙关。
“我靠,怎么了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镜头?贺骞的表情好冷好阴沉啊,原来刚才他之前已经不算冷淡了”
“卧槽卧槽,这一组的A的动心指数在狂跳”
“刚才AB都没动静,现在突然A狂跳,那就是贺骞!”
“开场第一眼,贺骞就对小莫念一见钟情,这事儿我以为大家都看出来了。(提示,A第一次动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是扯掉那个蒙眼睛的东西,小哭包哭的时候”
“温馨提示:布条被贺骞放进口袋中”
“卧槽我说他为什么要塞进去,而不是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天啊,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搭配?救命(小哭包别出事”
“我好激动,但是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妹我也是我也是!”
房间内,大床边。
贺骞站在流泪的少年面前时,湿漉漉的脸庞,湿热氤氲的气息,
心脏有种不受控制的抽疼。
此刻的他,第一次,荒唐地感受到普罗米修斯的痛苦。
在高加索山的巨石上,被宙斯惩罚的普罗米修斯,每天都会周而复始地任由老鹰啄食他的肝脏与肉/体,却不能离开哪怕一步。
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火种饱受折堕,而贺骞却不知自己盗取了什么。
贺骞掐掉了录音,嗓音艰涩地发出声音:“怎么了?”
嗓音是他自己都不曾预料的低哑。
莫念哭得说不出一个字,大眼睛里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已经没办法思考,思维陷入一滩泥淖。
轻颤的手举着橙子瓣,咬下去的时候都已经咬住橙子皮却不自知,只知道双唇用力咬住,像是想找到些安慰般,热泪湿漉漉地往下滚。
高大的男人俯身,捏住少年手中的橙子另一端,在他面前蹲下去。
细心地、从未如此温柔地,将橙瓣两端稍做处理。
而后,贺骞伸手,将橙瓣递到少年湿润饱满的唇边。
一点点橙子汁水,不受控地,沿着贺骞的手指肌肤往下滑落。
甜腻又酸涩。
莫念惊愕,却止不住泪水。
模糊的泪眼里男人的模样却依旧矜贵冷沉。
大脑仅剩的理智,却在不停地发出危险警告,不由得对他心生畏惧。
少年未动。
贺骞只得轻轻地将橙子贴近他的唇。
落泪的少年呆呆地,几乎无意识地,凭借着本能地咬住橙子。
酸甜的味道弥漫进唇齿间。
湿透打结的睫毛煽动,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委屈酸涩得像是全世界都在伤害他。
年少就知事的贺骞,从来没有哄过别人,想都没想过。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萌生自己应该要哄一哄面前的人的想法。
然而,他终究是生疏的,甚至无法从过往经验与演员体验中找到类似的行为。
“别难过。”
嗓音尽量柔和,却藏着自己都无以察觉的生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是安泳说的那些事在让他痛苦流泪吗?
莫念咬住橙瓣一动不动。
脑海中浮现刚才微博上看到的各种恶言恶语,不知如何自处,只知道看到的瞬间就浑身发烫,被抽光了力气似的。
贺骞凝视他的泪眼,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修长的手,指背靠近少年淌着泪水的脸颊。
指尖即将触及瓷白肌肤的电光火石间。
贺骞瞳孔微震,惊讶自己的行为反常至此。
分寸感令他转开手,顺势去床头柜连续抽出三张纸巾递过去。
房间里极其安静,
抽纸巾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莫念抿着橙子,无辜可怜地接住纸巾,低头按在眼睛上。
心思全乱了,可是节目还在继续。
尤其是看到前辈的时候,他清醒过来。
他哭得浑浑噩噩,却也努力地支撑自己站起来,哭哭唧唧地说:“我,我没事。我去,去洗脸……”
贺骞就半蹲在他面前,在伸手要扶他的时候,他却立刻避开。
手,落空了。
莫念走得一脚轻一脚浅,几乎是要扶着墙走才顺利进了洗手间。
贺骞独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空气中浮游着橙子的香气,耳中是隐约传来的洗手间水流声。
在贺骞起身的时候,床上的手机要掉不掉,他抬手取来准备放上床头柜时,亮着的屏幕却叫他眼神一暗。
“傻逼,你也配得上贺骞吗?”
“你戏可真多,今天的营销花了多少钱?赚的钱够用吗?”
“趴在贺骞身上吸血,爽吗垃圾”
“在偶像剧里演小太监的你,只配做个洗脚奴”
“为了勾引人这么不择手段,滚出节目组”
“好不容易可以参加一个节目,就往死里抢镜头,可真是好手段”
“垃圾,滚”
“说你2B,铅笔不乐意”
“祝福你这朵白莲花,八十八线,糊穿地心,不客气哟”
“……”
贺骞往下滑的时候,
更多不堪入目的谩骂,肆意蔓延,仿佛要冲出手机的屏幕。
那些骂得如此恶心的用户,顶着的昵称都是“贺骞老公最帅”、“贺骞老婆”、“贺骞是你永远的神”、“恋骞”、“贺骞唯粉”、“贺骞门下走狗”……
洗手间传来声音,贺骞将手机按灭,神色凝重地放回床头柜。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发出“嗒”的一声。
几分钟后。
莫念从洗手间出来,玉白的脸上还有些湿润,低眉垂眸地往前走。
像是不敢直接靠近床边的冷漠男人,
只能傻傻地顿步,进退不能。
可怜委屈得像是在雨夜被赶出家门的金贵小少爷。
孤苦无依,迷惘丛生。
贺骞朝着他走去时,明显感觉到他往旁边躲闪。
莫念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细细的绒毛、自己脚尖。
神思乱糟糟,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男人擦肩而过时,说了话。
“我洗个手,一会儿你洗澡,睡觉。”
特别程式化的低沉平和语气,却莫名地好像在决定什么。
莫念知道这是在拍摄节目,不能任性。
他可是拿了高额的报酬才来参加,不管怎么样也绝对不能不敬业。
他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很柔,也很软和。
棉花团一般。
却越发显得懂事而可怜。
洗手间。
贺骞打开黑金色的雕花纹流水开关,温水冲上手掌时,橙子汁液滑过的感觉,突然间清晰起来。
手指侧面的肌肤有些发痒,酸甜的汁水似乎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
正好节目到八点,节目组宣布今天第一天的直播结束,明天早上继续。
“什么啊?为什么不给看了?我的小哭包呢”
“这叫我怎么睡得着?贺骞进去之后呢?”
“自从贺骞进去,A的动心指数一直在高位,刚才才回落”
“我发誓,等我有钱了我要砸钱让节目组一次性放完所有内容”
“是剧本也求求给个结局!”
“姐妹们,小哭包应该没事,明天会继续的,制作人,也是贺骞朋友@安泳发了微博说明天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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