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传来纪灼的声音。
熟悉到江寄厘几乎恍惚了,眼眶涩得仿佛针扎,皮肉连带着心脏都和他的思维分离开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满心都是难抑的疼痛,他快要被那种虚空劈来的思念折磨疯了。
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好。”
说完的那一刻,周遭的所有声音突然都离他远去了,他好像不再是他自己,不再是江寄厘。
他开心吗?他不知道。
有什么东西在和现在的一切缓慢剥离,不知何时通红的眼眸倒映着纪灼欣喜的神情,那一瞬间,江寄厘知道自己变成了谁。
他变成了刚来桐桥时的江由。
还记得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邵维偶然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当时邵维心情复杂的琢磨了大半天。
对他说:“还是觉得江由好听,主要是寄厘这名的谐音不得劲,听着跟寄人篱下似的。”
江寄厘当时反驳了他,而今却想,或许真的如邵维说的那样,他被“寄厘”这两个字困在了过去,又或者说,那个人亲手塑造出来的“江寄厘”本身就是牢笼。
他身上套着层层的枷锁,往前走一步就要皮开肉绽……
其实早就该抛下过去的自己了,那个满心惊惶永远痛苦的江寄厘。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琴行离开的,只依稀记得纪灼特别高兴,小心翼翼的给他穿好外套,拉上拉链,又认真帮他系好围巾。
太乱了,也太快了,从琴行出来以后的所有事情都像幻灯片一样飞快的闪过,有画面有声音,唯独缺少了他自己的想法。
江寄厘没有什么想法。
“我送你上去吧,阿姨做好饭了吗?饿了吧……”
江寄厘这才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他抬起头,看到客厅亮着暖黄色的光,这个点阿姨应该正在厨房忙。
他轻声道:“纪灼,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纪灼伸在半空中的手一顿,他刚想给青年拨一下额前的碎发,现在堪堪停住。
“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纪灼沉默了片刻,说道:“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了不少惊吓。”
江寄厘摇了摇头,纪灼:“我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明天再说吧。”江寄厘看起来真的有些累。
纪灼:“好。”他俯身上前,想帮青年解开安全带,没想到这个动作把人吓了一跳。
江寄厘惊疑不定的抬眼看着他,就差把自己缩进椅背里了,无意识中伸手推了一下,而后就听到纪灼皱着眉闷哼了一声,好像碰到了腰上的淤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咔哒”一声,安全带开了。
江寄厘更羞愧了。
“厘厘,你别这么怕我,你不同意的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江寄厘:“我不是那个意思。”纪灼望向他,在等他接下来的话,江寄厘说道:“我只是还不太适应。”
纪灼:“没关系,慢慢来。”
最后江寄厘什么都没说,也拒绝了纪灼送他上楼的第二次请求。
他们这晚分开的平淡,事情好像就这么风平浪静的结束了,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夜失眠失了个彻底。
而这一失眠就连着失了好几天,在周末假的前两天,江寄厘的身体也跟着彻底垮下了。
那天早上醒来江寄厘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哪怕是他孕期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都没有过这么严重的状况,他裹着被子晕晕乎乎的给邵维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想请个假。
邵维一听他声音就不对劲,急得嗓音都变了:“生病了?怎么回事?哪难受啊?”
江寄厘鼻音很重:“好像有点发烧。”
“家里有体温计吗?先量一□□温……算了算了,你别乱动了,我等下就过去,纪灼知道你生病了吗?和他说过没有?”
江寄厘的手机放在枕头旁,虚空盯着被角,说道:“没有,没和他说……你先别告诉他。”
“他是你男朋友你不和他说等着和谁说啊?你让我说你什么……你真是想急死我你。”邵维颠三倒四喷了一顿:“等着,我现在就去。”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江寄厘给自己掖了掖被角。
他和纪灼在一起的事情邵维第二天就知道了,当时他还挺乐呵,说有一种把自己孩子送出去的宽慰感,谁知这段时间江寄厘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邵维就再也没乐呵过,不仅如此,头发还一掉一大把。
他替江寄厘发愁,而且深感这孩子可能一时半会都送不出去了。
邵维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但家里的阿姨已经开始做早餐了,厨房里飘着暖融融的香味,推开卧室门时,江崇正在床边,刚取出体温计。
“怎么样?多少度?”邵维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先搓了搓自己身上的冷气,搓热了才脱掉外套。
江崇:“低烧,三十八度一。”
邵维:“没吃药吧?”
江崇摇头:“没有。”
邵维走过去:“没吃就好,家里有散热贴片吗?没有热毛巾也行,多擦擦身体,温度散下去就行。”
孕期一般都要尽量避免内服药,否则很容易对胎儿产生影响,幸好江寄厘也只是低烧,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江寄厘之所以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是和他这几天没休息好有关,再加上孕期的一些综合反应,所以整个人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江崇很快就找来了家里备着的医用散热贴,给江寄厘身体容易窝火的地方都贴上了。
邵维无奈的看着床上的人:“真不告诉他?你不告诉他也没用啊,一会等不到你下楼肯定要急。”
江寄厘没吭声,还倔了吧唧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小江先生,早饭做好了,我给您端进来吧。”阿姨轻轻敲了敲门。
江崇:“我和您去吧。”
他走了出去,顺便还贴心的带上了门,给卧室里不太自在的青年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环境。
邵维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说句不好听的,小纪和你是不是犯冲啊,几天就蔫成这样了?他克你啊。”
江寄厘把被子拉下来,看向旁边满嘴跑火车的人。
“你别胡说八道,我的问题。”
邵维:“你什么问题?你和我说说,我听听靠不靠谱。”
江寄厘听得出来邵维故意逗他,憋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开个玩笑,不过说真的,你现在情况不稳定,万一晚上烧得厉害了怎么办,身边也没个人,我留下?还是纪灼留下?”
江寄厘神情恹恹的,兴致不太高:“不用,睡一觉就没事了。”
“关键是你睡得着吗?你睡得着这几天还能天天失眠,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想那么多干什么,哥跟你说,想得多就容易生病,你就该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从你脑子里滚出去,管他是前夫还是后夫。”
江寄厘没憋住,笑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恢复刚才的严肃神情。
邵维看他那样子更想笑了。
“得得得,让我套出来了吧。”
江寄厘忍不住回头:“你套出什么了?”
“你猜猜。”
江寄厘又转回去:“不猜。”
邵维乐了:“生病了还脾气这么大,我发现你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哪这么凶过,刚来我这的时候就一水灵灵安安静静的小美人,人见人爱。”
江寄厘听他越说越不着调,回道:“现在也人见人爱,你别吵我了,头疼。”
邵维:“好好好,你八十岁也人见人爱,你先吃早饭吧,我和纪灼说一声,毕竟也是个挂名男朋友不是,总得让人看你一眼。”
上一篇:当他从神坛跌落
下一篇:失忆后错把死对头当男朋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