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听懂了:“……但你刚说有办法。”
菜已经上桌,裴廷约扬了扬下巴:“先吃东西。”
被他的目光盯着,沈绰只能捏起筷子。
裴廷约给他夹菜:“沈绰,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绰:“……”
裴廷约似笑非笑:“分了手的陌生人,那你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想办法?”
沈绰被他一句话问住,半晌才解释道:“不是要求,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即使不是你,只要是我认识的人,我都会厚着脸皮去问一问。”
“问了,然后呢,我告诉你了,办法就是找证据证明他们大股东抽逃出资,他自己就能少赔点,但是很麻烦。”裴廷约道。
“我知道了,”沈绰轻吐出一口浊气,“我告诉他,让他自己想想办法。”
“沈绰,”裴廷约再次问,“没有这个事,你会来跟我吃饭吗?”
沈绰:“……你想听实话?”
“好吧,那你还是别说了,”裴廷约微微撇嘴,“所以刚才上我的车确实是不情不愿的。”
“这顿我请你,”沈绰说,“当感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还人情真快,”裴廷约却不怎么领情,“你还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啊。”
沈绰耐着性子:“那你说吧,你想要怎样?”
“把我微信加回来。”裴廷约直接提出要求。
沈绰默了一瞬,很快拿出手机:“加吧。”
反正裴廷约时不时地发短信骚扰他,加不加的也没什么区别。
这次轮到裴廷约稍微意外,或许没想到沈绰答应得这么痛快。
微信号重新加回去,裴廷约划拨了一下手机屏幕,好奇问:“以前不是很喜欢拉黑人?为什么跟我分手了反而没这么做?”
沈绰很想翻白眼:“幼稚。”
“原来沈教授知道自己以前幼稚。”裴廷约点头。
沈绰顿时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低了头吃东西。
吃完饭在露天停车场重新上车前,裴廷约先拉开车门,将散落在前座的那些花一枝一枝拾起。
沈绰站在一旁,看着他慢悠悠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自己好像是有够幼稚的。
捡起最后一枝花,裴廷约数了数,除了被沈绰碾碎的那些,一共二十六枝红玫瑰。
他回头看了眼沈绰。
触及裴廷约眼中促狭,沈绰的神色略不自然:“……你动作快点吧。”
裴廷约垂眼笑了笑,当着他的面,解开自己的领带扯下,——依旧是昨天他借给过沈绰的那条。
领带缠上花枝,灵活地绕了几圈,再绑了个漂亮的结,将那一束花缠紧。
做这些时裴廷约的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沈绰,沈绰避不开,心跳渐乱时,裴廷约将花递到了他面前:“送你的,拿着。”
沈绰没接,裴廷约又将花往前递了递:“拿着吧,好歹是你学生们的心意。”
天色已然暗下,周围渐起的城市灯火映亮他的眼,沈绰看到他眼底的那抹笑,终于将花接过去。
裴廷约高兴示意他:“上车。”
八点半,车回到淮大教工宿舍楼下。
沈绰说了声“谢”,推开车门,裴廷约叫住他:“还你样东西。”
他在沈绰不解目光中推开扶手箱,摸出了那把之前落他车上的水果刀。
小刀递到面前,沈绰瞬间语塞。
“不要?”
“……送你吧。”
裴廷约:“刀子送我?”
沈绰抬眼:“留给你防身,免得你小命随时玩完。”
裴廷约乐了:“那好吧。”
沈绰不再理他,下车带上了车门。
裴廷约却又降下车窗,叫了他一句,车外的沈绰回头。
“上去了早点休息,下次见。”
裴廷约的嗓音格外温柔,眼神也是,沈绰怔了怔,很轻地点了下头,转身进去了。
他的房间很快亮起灯,裴廷约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把刀子。
握在手中把玩着,他回想沈绰刚说那句“防身”时的语气和神态,神情格外地愉悦。
片刻,他将刀扔回扶手箱,重新发动车子。
-
周一下午,裴廷约回到律所,听助理说蒋志和在办公室,“嗯”了一声,直接过去。
蒋志和刚泡了茶,见裴廷约进来便示意他坐,问他要不要。
裴廷约接过只尝了一口又放下,直接提起正事,将沈绰师兄公司那个借贷纠纷案大致说了一遍。
蒋志和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听,末了说:“听起来是个挺简单必赢的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大股东那间康园电气公司有抽逃出资的嫌疑,但做得很隐蔽,钱还去国外转了个趟,我想主任你找人帮忙查查。”裴廷约直接说出来意。
“没必要吧,”蒋志和道,“反正还有其他股东,能有人承担赔偿责任就行,钱都转到国外去了,要查哪有那么容易。”
“其他都是小股东,不一定有多少钱能赔的,怕之后执行起来没那么顺利,”裴廷约镇定说,“能拿住这个大股东是最好的。”
“你这个案子收了多少律师费?这么尽心尽力?这可不像你平常的作风。”蒋志和玩笑式地道。
“没多少,”裴廷约四两拨千斤道,“就正常收费标准。”
“那你为了这么个小案子特地来找我?听着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在意的大客户吧。”蒋志和点了根烟,看他的眼神有些怀疑。
“三个亿的债务纠纷,也不小了。”裴廷约坚持说。
钱去海外转了个圈,正常手段便没法查了,但不代表一定不能查,至少蒋志和是有办法的,裴廷约自认哪里都不比蒋志和差,唯一只差在人脉累积上。
蒋志和能在这行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显然不只是业务能力这单单一方面的事,裴廷约愿意按捺着暂时仍在蒋志和手下“学习”,无非是这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他还没完全学透。
这事对他来说倒不全是为了帮沈绰,他也想看看,蒋志和能用什么手段、找什么人查到这些证据。
“用非常手段查到的证据,要先在外面让它合法,拿回来才有可能用得上,”蒋志和说,“做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裴廷约难得表现出谦卑,“麻烦主任了。”
蒋志和抽着烟,盯着裴廷约的眼睛暗自审度。
从好几年前起,不,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从没在这小子眼里看到过半点对自己的尊敬和服从,这是一头养不熟的狼,随时可能反咬他一口,他知道。一边防备警惕,一边又忍不住可惜,裴廷约的确是他见过的,各方面都最出色最像他的一个。
所以明知他们之间隔着一笔心照不宣的血债,他还是把人带在身边,亲手养大了他的野心。
“行吧,”蒋志和抖了抖烟灰,答应下来,“我帮你找人查查吧。”
裴廷约点头:“多谢。”
“不说这个了,”蒋志和岔开话题,“听人说之前启德科技节酒会上,你跟人打起来了?什么事这么冲动?”
“没什么,”裴廷约不想多说,“碰到个无赖,已经解决了。”
“当时那位沈教授也在旁边?”蒋志和说着,目光落到他戴了戒指的手上,“什么时候连戒指都戴上了?”
裴廷约没打算瞒着蒋志和他和沈绰的关系,瞒也瞒不住,所以没否认,只说:“这是我的私事,主任还是别多过问了。”
“一说完正事就翻脸,”蒋志和笑骂道,“你这小子永远是这种德性。”
裴廷约没兴致跟他说笑,闲扯了几句,起身告辞,蒋志和提醒他:“至少这杯茶喝了吧,我亲手倒的茶,不喜欢别人只尝一口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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