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骅脸色一变,刚才沈绰还只是不客气,现在这样已经是明目张胆地跟他叫板了。
“说什么呢你?!”
“说实话而已,”沈绰寸步不让,“田院不必这么大声音,显得心虚。”
“你——!”
“行了,都少说两句,”周院沉声打断他们,“像什么样。”
沈绰看看手表,快到时间了,说:“周院,校纪委那边约了九点半,我现在得过去。”
周院只能点头。
田中骅还在跟周院数落他的不也是,沈绰懒得听,起身离开。
校纪委的谈话便更没什么好说的,和昨天差不多的内容,翻来覆去。
沈绰把该说的都说了,别的再问也是不知道。
中午之前,谈话终于结束,他又回去了学院楼办公室,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裴廷约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能走,说车照旧停在早上停的地方。
沈绰过去,刚走到学院楼后,又碰上田中骅和他助理。
他们也准备走,看到沈绰,田中骅的助理叫了他一句,沈绰虽然想装作没听到,到底忍耐住了,走过去:“田院还有事?”
田中骅已经坐进车中,沈绰要跟他说话必须弯下腰。
沈绰倒也不介意,对方本来就是领导,还一把年纪,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虽然是这样的姿势,他的语气生硬,也同样没有向对方屈服认输的意思。
田中骅瞥见他手里拿的杂志:“那是院刊?”
确实是院刊,新一期刚出的,刚下来时沈绰经过传达室随手拿了一本。
田中骅伸出手,气氛僵了几秒,沈绰将院刊递了过去。
田中骅慢悠悠地翻着院刊,像故意晾着站在车外的沈绰。
沈绰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凉声道:“田院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沈老师,”这位终于开口,“你知道被市监委带走调查的人,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吗?”
沈绰心知对方这是在直白威胁他,章睿民是他最大的靠山,如果他老师真的被定性,而车中这位顺利接了周院的班,以后他在学院里只怕会被挤兑得没有立足之地。
沈绰却并不因此忧心发憷,只觉得可笑。
学校当然不是象牙塔,他知道,从前是章睿民护着他,尽量不让他接触这些,所以他从未直面过这些腌臜,其实也没什么吓人的,只是格外令人作呕而已。
“我老师能不能出来我不知道,”沈绰面色平静道,“但如果我老师这样的人都能惹上官非,我想那些比他更不干净的人,迟早也会马失前蹄。”
田中骅终于抬眼看向他,眼神阴冷:“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牙尖嘴利,章睿民真是教出来了一个好学生。”
沈绰后退一步:“田院慢走。”
田中骅的车开走后,沈绰轻吐出气,身后蓦地响起一声笑。
他回头,果然是裴廷约,抱臂靠在后方车门边,还不知道看了他这边多久。
沈绰走过去:“你很闲吗?怎么又来了这里?不用上班?”
“我很久没接新工作了,”裴廷约说,“手里的活干一件少一件,确实挺闲的。”
沈绰想问原因,裴廷约没给他机会:“上车。”
这里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沈绰走去副驾驶座拉开车门。
车开出去,沈绰问:“你刚笑什么?”
裴廷约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怼除我以外的人。”
“……你还挺骄傲。”沈绰有点无语。
“没有,”裴廷约又笑了声,“就觉得这样的沈教授挺特别的。”
“特别在哪?”
“很厉害,特别厉害。”
沈绰不想说了,越说越没个正经。
笑过裴廷约跟他说起正事:“章潼今早也被叫去谈话了。”
“我知道,”沈绰说,“她给我发了消息。”
“嗯,刚跟我打电话,说已经出来了。”
“她怎么样?知不知道老师的情况?”
“一会儿见了面当面说吧,”裴廷约道,“下午去你老师那公司走一趟。”
沈绰疑惑看向他,裴廷约解释:“他公司的账目到底什么情况,总得先看看再说,我也好有个底,已经跟章潼说好了,下午一起过去。”
沈绰便也点头:“那现在直接去吗?”
裴廷约:“现在当然是先找地方吃饭。”
之后他们在附近商圈找了间餐厅。
“早上院领导找你谈了什么?”饭桌上裴廷约问。
沈绰不太想说,一抬眼对上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无奈道:“其实也没谈什么……”
他把早上在会议室跟田中骅的争执说了一遍,裴廷约听罢扬了扬眉:“沈绰,你真的转性了?不怕以后被他针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沈绰摇头,懒得考虑这些,“是你说的,别让自己受委屈。”
裴廷约称赞道:“有乖乖听话,挺好。”
沈绰:“……我当时其实在想,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我?”
“嗯,”沈绰说着自己也觉好笑,“难怪你喜欢睚眦必报,确实挺痛快的。”
“沈绰,”裴廷约问他,“你这算是认同了我为人处世的作风?”
沈绰语塞。
他知道裴廷约的意思,裴廷约问的是他们吵架分手的那晚,自己说的那句,对他为人处世的作风不能苟同。
“是吗?”裴廷约坚持问。
沈绰:“……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这么得意。”
裴廷约点头:“那就是了。”
沈绰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争辩的,索性不说了。
裴廷约高兴给他夹菜:“吃东西。”
吃完饭他们回到地下停车场拿车,发动车子前裴廷约忽然问:“那是你们那位田院长的车?”
沈绰目光落向前,斜前方不远停的,确实是田中骅的车,他记得这个车牌号。
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都能碰上。
得到肯定回答,裴廷约目光扫过四周分布的监控,随手推开扶手箱,拿出了一枚只有打火机大小的破窗器。
沈绰一愣:“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问我会怎么做?”裴廷约冷静说,“下车。”
他先推开车门,沈绰不自觉地跟下去,裴廷约将人拉到身旁,带着他避开监控,自后绕到了田中骅的车边。
“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着。”
不等沈绰再问,裴廷约干脆利落地抬手,顷刻间破开了一面后座车窗。
沈绰惊讶瞪大双眼。
“你疯了?!”回神他赶紧四下张望,还好附近没人。
裴廷约冲他示意:“想不想试试?”
沈绰还在犹豫,裴廷约已经将破窗器塞进他手中,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对着这里。”
沈绰犹犹豫豫伸手过去,按下去的瞬间,车窗玻璃在他眼前龟裂出道道纹路,裴廷约一推,碎破璃四散而下。
沈绰的心脏砰砰直跳,在这一刻确实尝到了近似幼稚的报复快感。
裴廷约在他耳边沉声低喃:“还挺厉害。”
沈绰却紧张得快说不出话来:“赶紧走。”
重新上车后,裴廷约将手里拿到的东西递给沈绰,——那本被田中骅拿走了的院刊。
车开出停车场,沈绰过速的心率才逐渐恢复正常:“……裴廷约,你到底是律师还是做贼的?”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裴廷约理直气壮道。
“这我在传达室拿的,不值钱。”
“那也是你的。”
裴廷约回头:“现在是不是更痛快了?”
沈绰想骂他神经病,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挺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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