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一件事,“黎湛的家庭情况,你知道吗?”
张顺之说起了他走访问的结果。
“他妈妈在他4岁时,在衣柜上吊自杀了,据说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黎湛。”
“他爸爸一年后也自杀了,当天很多酒,抱着黎湛在怀里割的脖子,有人破门而入,就看到黎湛浑身是血站着,不会哭,什么表情都没有。”
“黎家老家来了人带走了他爸爸的骨灰,但没要黎湛。”
“还有街坊邻里私下都在传,黎湛是他妈妈在外偷人生的,还有一家人都有遗传精神病,才会接二连三自杀。”
张顺之如今说起来,还异常气愤,“说他是偷人的野种,又说他继承了父母的精神病,以后是小疯子,这群人不觉得自相矛盾吗?简直不知所谓!”
……
外面的大雨变成了小雨,天色越来越亮,快到上班点,张顺之才说完,陆溯问了他最后一句,“张记者,您还想重新做回老本行吗?”
张顺之眼里闪过惊讶、错愕、意外、惊喜,最后到底变成了无奈的绝望,他擦擦眼睛,“我记者证吊销时间了……”
陆溯递过早备好的纸条,“你愿意就打这个电话,他会安排。”
张顺之颤抖着接过纸条,紧紧握住这条能恢复他一生理想的薄薄纸片,几乎怀疑他是在做梦,他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
“您究竟是谁?”
陆溯眼里是不可窥见的深海,他轻声说:“我是他的家人”。
走出医院食堂,陆溯抬头看天,雨已经停了。
被暴雨冲洗过的天空,此刻蓝得纯粹,轻薄的云层里,透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
天要晴了。
“天晴了。”徐回周收起伞。
他目光望着远方的芦苇荡,微风拂过,那大片芦苇,在蓝天白云下随风摇曳,像是生在陆地的海,不见边际,波澜壮阔。
季修齐望着他,沉默片刻才说:“接下来去哪儿?”
徐回周微微眯眼,抬手指着天空,“那儿。”
顺着他的指尖抬头,季修齐看到空中停着的缆车。
蓝山缆车,从山脚到山顶,可以看到更大片的游江,以及芦苇荡。
季修齐想起来,黎湛恐高,五楼以上,他就会难受。
“为什么不去理科2班?”高二分班时,他完全不理解黎湛的选择,“我问过我妈了 ,你们学校聘请的那个清北物理怪物,是2班的班主任。还来得及,你去找你们教导主任,你的成绩换班轻而易举。”
盛夏的午后,热得没人敢在太阳地里走,黎湛埋头在冰柜里选着冰棍,“六楼。”
他着急去拍黎湛的脑袋,“要你换到二班!你说什么六楼!”
黎湛翻到两根冰棍,圆柱形,白纸裹着,只写着四个红字——老式冰棍。
他递过一根给他,“理科二班在六楼。”说着撕开冰棍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冰棍,满足得微微眯眼,慢吞吞说,“五楼以上,我晕。”
回想到那时的时光,季修齐深深吸了口气,他收回视线,笑着说:“好。”
两人正要走,徐回周手机来电了,他听了一会儿,眸色微闪,说:“您等我来再说。”
收起电话,他转身往停车处走,“今天不行了,我有急事。”
季修齐快步跟上他,见徐回周神情不对,他问:“什么急事,我能帮上忙吗?”
徐回周回:“张女士要撤诉不离婚你帮不上忙,不用跟我去了。”
他又停住,回身伸手,“给我吧。”
季修齐还提着那本《小王子》,他心口悸动,递过纸袋,忍不住确认,“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后天。”徐回周接住纸袋,神色平静又自信,“法庭见。”
两小时后,徐回周到了小旅馆,途中他给许珩打了电话,许珩提前到了,在小旅馆门前等着他。
徐回周一下车,许珩就注意到了他手腕的红绳,许珩心脏猛然收缩,连红绳……也送给了徐回周吗?
只是他来不及难受,徐回周就如同一阵风快步走过他,“跟我进去。”
许珩快步跟上了。
来到102,徐回周礼貌叩门,“您好,我是徐回周。”
门缓缓开了,狭窄屋内窗帘拉着,白日开着灯,张女士眼睛通红,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徐回周鞠躬,久久不愿起身,“耽误你时间了,徐律师,十分对不起。”
徐回周神色不变,“您放弃离婚,是因为周方乾带走佳佳威胁你了。”
周方乾就是张女士的丈夫。
张女士惊慌抬头,“您、您怎么会……”她害怕着往走廊看了一眼,紧张摆手,“不是,没有人威胁我,是我自己不想离婚……”
她飞快拉着徐回周进屋,等许珩也进来,她重重关上门,就要跪下,“求您别说了,我现在只想撤诉,我不要离婚,我不离,真不离了,您帮我撤诉吧。”
徐回周及时扶住她,平静说:“您不能妥协,为了佳佳,更为了你自己。”
张女士泪如雨下,“不行的,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他昨天去学校把佳佳接走了,说我要是离婚,他先杀了佳佳,再来杀我,最后自杀……徐律师,我想通了,大家生活都差不多,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我真不告了。”
她怕又恐惧,身体抖得如同落单的鹌鹑。
许珩听得眉头直皱,他忽然看向徐回周,这样的情况,徐回周会如何做?
徐回周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张女士,“您冷静,我最后问您一件事,您能保证这次撤诉了,他会放过您和佳佳吗?”
张女士愣住了,她握紧手帕摇头,她很明白,撤掉诉讼如同杀鸡取卵,她们母女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褪尽,只留下绝望与恨意,她捂住脸无助哭泣,“不会,他会变本加厉折磨我们母子,我要杀了他!我和他同归于尽,这样佳佳就会安全了。”
“还有其他方法。”徐回周冷静望着张女士,“您别有负担,诚实告诉我,您和周方乾的夫妻生活,是否每次都出于自愿?”
张女士缓缓抬头,瞥了许珩几眼,才按住羞耻摇头说:“他只顾自己高兴,有时佳佳没睡着,或是我身体不舒服不愿意,他还是会强制拖我……”她声音越来越小,“进房间。”
许珩同时悄悄攥紧了手。
徐回周说:“这就是办法,他的行为属于强|奸,只要拿到证据,告上法庭至少坐牢三年,我可以帮你打到十年。”
张女士错愕,“我们是夫妻啊……”
“违背您的意愿,婚内强|奸也是强|奸。”
张女士眼中再次出现光,她满怀希望问:“真可以送他进去?”
徐回周目光坚定,“我保证,一定送他进去十年。”
许珩突然出声,“要证明□□,只有单方口供,没有其他证据支持应该很难吧?”
徐回周眼睫动了动,他淡淡说:“那就制作证据。”
他问张女士,“可能需要您——”
“我愿意!”张女士打断他,她大概猜到了徐回周的意思,破涕为笑,“只要我跟佳佳能安心生活,我什么都能做!”
一小时后,徐回周的车停在一栋居民楼前,他再次和张女士确认,“要跑到有监控的地方留下证据,反抗动静闹大点,这个小区隔音不好,邻居证词也是很好的证据,记得拉阳台窗帘为信号,我们会及时上去。”
张女士点头,她眼里都是光彩,“我会让佳佳下楼,麻烦你带佳佳先离开。”
同时一辆小蓝车也停在旁边,umi降下车窗,比了个ok的手势,“徐律师,全准备好了。”
徐回周开门让张女士下车了。
十分钟后,佳佳背着她的书包跑出来,书包拉链上挂着一根红线,坠着一只糖纸小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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