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晗瞬间清醒,拨开医护人员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拿起贺平秋的手机给谭芬打了个电话。
那边秒接: “喂?”
喻晗: “喂,妈——”
“你吓死我了!”谭芬听起来都急哭了, “你怎么回事啊,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你是要急死我跟你爸?”
喻晗心口一疼: “妈,我没事。就是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身后跟来的医护人员看着他脸色苍白,脚步轻浮的样子,不置可否。但也知道年轻人在外不想让父母担心,便没拆台。
“警察到了吗?你把手机给民警,我问问。”
喻晗无奈地将手机交给警察,递过去一个恳求的眼神。
民警也很配合,对电话那头说: “没事的,人好着呢,看起来刚睡醒,诶,您别担心,要有事我再给您打电话……好的好的。”
等谭芬那边挂断电话,警察交还手机问: “真没事?”
喻晗点头: “真没事,就是睡着了。”
“谁这个天躺在客厅地毯上睡觉?”医护人员不听他鬼扯, “说说吧,昨晚怎么了?酒喝多了?”
喻晗知道很难解释。
因为客厅真的太乱了,到处都是酒精味,地上酒水混合着香灰,碎玻璃片随处可见,更别说还有一个被摔坏的黑白遗照。
“我……”喻晗整理着语言, “我不知道……昨晚心情不太好,然后觉得胃痛,后面就不记得了。”
医生说: “可能是疼晕过去,轻度休克了。”
检查一番后,确认喻晗生命体征平稳,救护车才准备撤离: “确定不跟我们去医院?”
喻晗摇摇头: “麻烦你们了。”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民警却没轻易离开: “你这虽然没出大事但也不是小事了,走路都走不稳当,找个朋友来陪你吧。”
喻晗找了个借口: “我手机坏了,不记得他们的号码。”
民警说: “这是你爱人的手机吧?找个你们的共同好友来也行啊。”
喻晗一怔: “……我们没什么共同好友。”
民警气乐了: “来来,你朋友的名字总知道吧?我查查。”
喻晗只好报了廖多的名字,但还好廖多现在没工作,不至于太打扰。
民警很快查到廖多的号码,让人赶紧过来,还瞬间让廖多给喻晗带份早餐。
“你可别把胃疼当小事,有时间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好的。”
喻晗应付着,却没打算去。
他上次体检才过半年,身体好得很,而真正身体不好的人却不肯好好检查。
年长的民警语重心长道: “失去爱人确实很痛苦,但人还是得向前看。你还年轻,还可以去替他看看他没看过的世界,他在下面肯定也希望你过得好。”
喻晗微怔,不明白民警怎么跟自己说这么多,又怎么知道客厅香台供奉的人是什么身份?
直到他应付完民警,将人送到玄关口关上门后,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叹息声。
“师父,这是不是你上次说自杀的那家?”
“是啊。”老民警道, “里面这个是跟自杀的那个是一对,大早上醒来发现找不到人,最后在次卧浴缸里发现的,一浴缸的水被染得通红,尸体的皮都泡褶了。”
“那估计得留下心理阴影。”
“可不是吗。当时报警的是救护车司机,我到的时候,里面这个还抱着他对象的尸体不放,木讷得很,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跟丢了魂儿似的。好不容易把人叫回神了,他不哭也不闹,就问急救员‘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救他’?”
门外,电梯叮得一声,两个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可尸斑都出来了,怎么救吗……”
喻晗静静突然呕了一声,他冲进最近的厨房,扒着洗菜池吐得天昏地暗。
等缓过来一看,池子里除了酸臭的黄水什么都没有。
喻晗艰难地漱了口水。
他并不记得贺平秋死的那天早上的具体情形,只知道贺平秋在浴缸里割腕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回忆不起来,他甚至都不认识刚刚那个老民警。
他不记得见过对方。
也许见过吧。
“砰砰砰!!”
廖多来得比喻晗想象得要快,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客厅。
“有门铃的。”喻晗一边开门一边说。
“没手了!只能用脚踢。”
只见门口的廖多拎着三份早餐,身后还跟着抱了一束花的钱妙多: “好久不见啊喻哥。”
“直接进来吧,别换鞋了。”
钱妙多放下花,给了喻晗一个拥抱: “还好吗?”
喻晗呼吸微颤,一时说不出“好”这个字,他努力调整,不想展现太负面的情绪,但刚起一个音就听到廖多在一旁嚷嚷。
“看这情况也知道不好啊!”廖多捏着鼻子, “你丫这是准备用自己酿酒吗?”
“……酿了给你喝,为当年道歉。”
“别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了。”钱妙多大手一挥, “喻哥去洗漱,咱俩把这客厅收收。”
喻晗试图制止: “别弄了,我后面慢慢搞,地上很多玻璃渣,别伤着自己。”
两人没一个理他,廖多说: “赶紧去洗澡,你搁我老婆面前穿这样合适吗?”
钱妙多随口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喻哥现在喜欢男的。”
喻晗: “……”
这两人态度语气都很熟稔,好像这些年从未断交过,他们的友谊仍然像从前一样牢固。
喻晗想笑一笑,可嘴角扬得有点困难。
他走进浴室,关上门,脱力地滑倒在门边。
他缓缓抬手,蒙住脸,很久之后,大概是吸完一支烟那么久,才勉强撑起身体站起来。
可前方的浴缸好像装满了水,里面躺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对方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庞。
鲜红的水慢慢溢出,流到了喻晗脚边。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禁锢了他的双腿,使他动弹不得。透明的液体从两颊滚落,源源不断,烫红了路过的皮肤。
它们滑进衣领,流入嘴角,苦涩得让人想嘶吼尖叫。
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被噤声了一般,身体最大幅度地颤抖,朝周围的空气发出求救,喉咙却像溺在了水中。
……
“怎么还没出来?”
廖多听了会儿,里面只有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太多动静。他敲了敲门,想着没有回应就直接踹门进去。
还好,门锁从里面打开,人模人样的喻晗走出来: “不好意思,洗久点。”
“客气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廖多搓搓胳膊, “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饭。”
现在三月底,温度已经没那么冷了,喻晗打开衣柜,想找件薄点的外套,但看到空荡荡的柜子时才想起来贺平秋的衣服都被他扔玄关去了。
他走出卧室,看见廖多和钱妙多守着门口的大塑料箱窃窃私语: “他这是想扔没舍得扔?”
“要不帮他扔了?”
“扔了就能走出来?搞不好没了寄托更难受。”
喻晗顿了顿,走过去,越过略显沉默的两人把箱子搬回了卧室,从里面抽出一件皮夹克穿上。
随后他像没事人一样来到餐厅: “吃什么?”
家里已经变整洁了,地上的香灰和玻璃渣不翼而飞,客厅走廊的花瓶里插入了新的鲜花,香台也重新摆了起来。
如果不是遗照表面还有裂痕,就好像昨晚的崩溃不曾发生过。
廖多一一细数: “咸豆腐脑,油条,荠菜包子,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
喻晗笑笑: “口味哪那么容易变。”
钱妙多说: “性向都变了,口味不能变啊?”
喻晗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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