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脸无情。这就不叫老师了?”封缙云逗他,但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嘈杂人声,他又微微皱眉,“你现在在哪?怎么周围这么吵。”
乔卿这回已经离开医院了,他拎着药,随口回答:“在大马路上呢,这边车多,比较堵。”
封缙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对了,那两家院线老板想跟你吃个饭,你要不要过来?”
“今晚吗?”
“听他们口风应该是,”封缙云察觉到乔卿的语气有些为难,问道,“怎么了,你是今晚有事吗?实在不行的话,我跟他们说改天再聚也行。”
“不用了,”乔卿说,“人家顶着压力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只是吃个饭的小要求而已,再不给面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封哥,位置你定吧,我待会就过来。”
“好。”
乔卿站在街边张望了一会儿,抬脚走到了一家便利店里,敲了一下烟酒柜台,问售货员:“你们这边,有黑色塑料袋卖吗?”
……
…………
“乔导,你这部电影一上映我就看了,真的,”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时候,一位老板连路都走不稳了,还眼泪汪汪地抓着乔卿手不放,“太精彩了!全息和普通版的我都看了,网上那些骂你的人纯属胡说八道——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导演!没有之一!”
乔卿:“哪里哪里,您过誉了——封哥,外面给甄老板叫的车到了吗?”
封缙云瞥了一眼外面,摇摇头:“还没有。”
那甄老板大着舌头,好不容易松开乔卿的手,又拽着青年的胳膊嚷嚷。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厢大声道:“华影的人昨天就在那边那个包厢请我吃饭,说希望我接下来把你们的排片匀给付光远,我呸!老子不干那丧良心的事!那混账当自己是赵高吗,还能指鹿为马?”
“点映口碑烂成这样,网上还没什么风声传出来,这帮搞艺术的,高高在上惯了,有点名声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商人,也瞧不起观众,以为,以为光靠捂嘴就能瞒天过海——他死定了!就我说的,付光远死定了!”
他还拉着另一位同样走路有些发飘的老板,两人一起指天发誓:“这部电影,绝对爆!不火天理难容!”
“乔导,你放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回去之后,我和老周就再给你加四千场,一共一万两千场,一直持续到公映之前!”
乔卿深吸一口气,在把人送上车之前,他还扒着车门又确认了一遍:“甄老板,这可是你说的啊?别等醒酒了之后不认账了?”
甄老板怒道:“我甄有理从来不说假话!说是一万两千场就是一万两千场,少一场我就不信甄,我跟你信乔!”
乔卿擦了一把汗,跟封缙云一起把人扶上车:“乔有理不好听,还是姓甄好一点——一路顺风啊,甄老板,周老板!下次有机会再聚!”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封缙云也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望向乔卿,说:“我也喝了酒,就不开车送你回去了,我也给你叫了车。”
乔卿点点头,捏了一下眉心,哑着嗓子道:“封哥,你回去之后也早点休息吧,今天辛苦你陪我了。”
“哪里,应该的。”封缙云说完,突然觉得这样有些暧昧,连忙补充道,“毕竟我也是剧组的制片之一。”
“嗯。”
离车到还有一会,封缙云本想趁机在夜色下跟乔卿聊聊天,突然发现青年额头上出了不少汗,不禁疑惑道:“你很热吗?”
乔卿摇摇头,他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绞痛却让他根本发不出声来,血肉深处就像是在被某种尖锐物体来回穿刺搅弄,乔卿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伸手扶着封缙云想要站稳,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原地摔倒。
封缙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神色惊惶:“乔卿,你怎么了?!”
乔卿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只能紧闭着眼睛,捂着肚子,慢慢蹲在了地上。
“没事,就肚子有点不舒服,”他缓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着封缙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那么虚弱,“封哥,我有个黑色袋子,忘在包厢里了,麻烦你把它给我……”
“你脸都白成这样了,还说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等下我先带你去医院,别管什么袋子了——”
“……药。”
“放心,等到了医院就给你开药!”见乔卿疼得厉害,封缙云这会儿也不管那车究竟什么时候才到了,打算直接出门拦出租,“你稍微在这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见封缙云要走,乔卿赶紧忍疼拉住他,抽着气拔高声音说道:“袋子里面就是胃药!我今天刚从医院开药回来!”
封缙云的脚步猛地停下了。
他缓缓转头,盯着蹲在自己脚下疼得额头上布满豆大汗珠、却仍小心翼翼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笑容的卷发青年,脑袋嗡嗡作响,足足四五秒才反应过来。
他被乔卿这番话气笑了。
“好,好,”封缙云连说了两个好字,因为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乔卿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作死行为了,“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也犯不着管你!自个儿疼着去吧!”
说完他便铁青着一张脸,抬脚就走。
乔卿本想拦住他的,奈何他实在疼得厉害,浑身连站起来的劲都没有了,脑袋浑浑噩噩的,只能努力按着肚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希望这阵疼尽早过去。
一分钟后。
“喝。”
听到硬邦邦的命令语气,仍旧蹲在地上的乔卿慢吞吞地抬起眼睛,看着半蹲在面前给自己递水递药的封缙云,苍白的唇微微勾起:
“我就知道封哥你不会不管我……”
“闭嘴!”
但封缙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完全没有任何跟他开玩笑的意味,冰冷的语气简直比那次在水霖轩包厢里还要冰封三尺。
“杯子里是温水,直接喝,处方单和药的说明书我都看了,你这是胃炎,本来就不该喝酒——”说到这里时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已经到了极致愤怒的边缘,“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回家好好养着吧,之前的排片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点映,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但乔卿还是不放心,勉强吃完药,他小声问道:“封哥,要是付光远公映的时候再搞这一套呢?”
“他敢。”封缙云一字一顿道。
“人都是有底线的,要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搞这种下作手段,我立马把他和整个剧组都告到行业监督委员会去!大不了就把事情闹大,我戏不拍了跟他耗个三四年,也要让全国几亿观众都知道,这人究竟龌龊到了什么地步!”
“乔卿,你要记住,剧组不止有你一个人能顶事,我再怎么说也比你多在这行混了几年,天塌了由我顶着!明白吗?”
看着乔卿苍白愣怔的脸色,封缙云忽然在他面前垂下头去,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后怕,把浑身都被冷汗浸湿的青年用力搂进了怀里。
在乔卿扶着他却差点摔倒的那一刻,封缙云连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他是真的怕了。
“你不喜欢我可以,”男人闭着眼睛说,直到现在,他搂着乔卿身体的手甚至都还有些发冷,“但是,你不能不爱惜自己。”
乔卿微微喘着气,把头埋在他怀里,感受着男人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不知是因为情绪的缓解,还是药物的作用,他觉得自己腹部的疼痛也渐渐褪去了不少。
“封哥,”他微微抬头,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么折腾一回,整个人都晕沉沉的,像是喝醉了的小狗一样用鼻尖蹭了蹭男人宽阔厚实的肩膀,“你别这么说。”
“其实……这一年多来,你一直都是我的精神支柱。”
封缙云稍稍退后了一点,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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