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握起手术刀,但这颗心从未离开。
“叮——”
电梯门打开,先是“嘭嘭”两声礼炮,紧接着,是闪光灯、鼓掌声和簇拥而来的人头。
“徐主任来啦!”
“徐主任,欢迎回家!”
“徐主任今天好帅!”
大多是熟悉的面孔,都是曾一起共事的搭档,还有些后浪推前浪的新人。
徐柏樟和大家说了“谢谢”,视线转到全场最显眼的那个。
钟严端着酒杯,弹了一下他肩膀,“啧,这审美,一看就不是你的水平。”
钟严把人从头看到脚,“结了婚就是不一样,穿得可真骚。”
定做西装,盛装出席,意料外的小型欢迎会。很显然,有人和清溏密谋了什么。
徐柏樟弯起嘴角,“祝你早日加入已婚行列。”
“我?”钟严自嘲,“他今天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背地里少骂我两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柏樟:“你也老大不小了,成熟点。”
“你指哪方面?”钟严自问自答,“你要是指这场欢迎会,我得提前说明,我专门向老头和杨院长申请过,他们双手同意,更何况……”
钟严转向斜后方的男人,“咱们梁主任也来了。”
徐柏樟转向梁颂晟,无奈笑道:“你怎么又跟他瞎折腾。”
“十几年了,不来总觉得少点什么。”梁颂晟说:“欢迎回来,柏樟。”
“谢谢。”
钟严把酒杯递给他,“赶紧,给个面子,干了。”
徐柏樟接下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红牛装高脚杯?”
“讨个好彩头嘛。”
“这有什么彩头?”
“喝完杯中酒,红红火火,牛气冲天。”
徐柏樟:“……难为你现编了。”
“这不是重点。”钟严端起酒杯,张罗大家,“兄弟姐妹们,咱们一起举杯,欢迎徐主任回家。”
“欢迎徐主任回来!”
“愿手术成功!”
“徐主任红红火火,牛气冲天!”
“还是得感叹一句,徐主任今天真帅!”
徐柏樟回归心外的第一场手术,患者是省院公开招募的志愿者。
医院将提供免费的手术并承担后疗费用,前提是,手术将全程录制视频,且提供观摩。
消毒完毕,换好手术服,徐柏樟进入手术室,戴着口罩也能分辨出,留在他视线里的,全是熟悉面孔。
“徐主任,欢迎回来。”
“徐主任,等您很久了。”
“徐老师,太想您了。”
一助二助三助,麻醉师,器械护士,巡回护士,手术室助理等共九人,全是三年前,徐柏樟最后一场手术中的同事。
在那里结束,从这里重新出发。
术前核对开始。
“患者张三,性别男,年龄四十六岁,住院号9379,床位号090,拟进行心脏瓣膜置换及肿瘤摘除术。手术知情同意书已经签署,麻醉设备安全检查已经完成。”
“手术部位标记已做,手术风险预警,预计手术时间十个小时。”
“物品灭菌合格,预防性抗生素已用,相关影像资料已准备好。”
白色无菌巾下,是患者涂过红棕色碘酊的皮肤。麻醉师盯紧屏幕,观察患者,随时调整数值;其他人员准备完毕,等待安排。
“手术开始。”
无影灯点亮,绿色手术服和手术刀下,是徐柏樟统治的世界。
本次手术,徐柏樟选择了不同以往的胸腔破开方式,以减少患者的创伤面、降低手术恢复时间。
患者取半卧位,在进针点沿肋间作一厘米的切口,依次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分开重要血管,剥离纤维组织,手术对象暴露出来。
手术室内按部就班,手术外的观摩区,热闹得像过年。偌大空间,里里外外全是白大褂。
前面的脸要快要贴上玻璃墙,后面的人恨不得望远镜都用上,挤不进来的门外,还能听到抱怨的声音。
只有第二排正中间的黄色脑袋显得格格不入,如果可以选,时桉只想回家睡觉,而不是在急诊科连熬三十六个小时以后,又被钟严那个魔鬼叫过来观摩手术。
现在好了,前排和左右都是其他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他一个规培生坐在这“鬼”地方,他敢睡吗?敢跑吗?敢偷懒敢摸鱼吗?
时桉转向门口,叹了口气,水泄不通,敢跑他也跑不了。
十个小时,造孽!
徐柏樟的传说时桉知道,他是屈指可数能从下刀到缝皮开完全台的主任。沉寂三年,他复出的第一场,必然值得。
时桉并非对手术没有兴趣,可在他看来,事后观看视频录像也没区别,近距离的高清摄像头能把手术的全部过程收录。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只想睡觉。
观摩室霎时安静,手术正式开始。
此时的徐柏樟与坐诊号脉的他完全不同,没了那股无欲无求、人淡如菊的坦然,更像是掌管生命的使者。
手术台上旁的他,严肃专注、心无旁骛物。刀尖在他手里流畅自如,一场外科手术,却像在制造精良的艺术品。
“小弯两把。”
“电刀。”
“盐水纱布。”
“吸引器。”
徐柏樟手握电刀,动作干净利落。
“自动拉钩。”
“方钩。”
“荷包钳。”
“吻合器。”
“止血。”
观摩手术时桉看过不少,徐柏樟绝对是话最少的主刀医师。惜字如金,让手术室气氛凝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病灶区域。
有些手术,果然还是要亲眼所见,亲临现场有视频画面永远代替不了的体验感。
瓣膜置换,病灶去除,缝合结束。
时桉肩膀松散下来,才突然意识到,他不仅没犯困,还看完了整场手术。
徐主任的传说有了真凭实据,他突然觉得那些传言很收敛。别人停手三年会手生、会力不从心,他这三年是在闭关修炼,研究武林秘籍吧?
操,真踏马牛逼。
历时10小时28分,手术全部结束。
期间,约三点八升的血液输入患者体内,十六个样本被送往病理实验室,患者还将接受十次左右的放射性治疗。
不管怎样,他还活着,那颗心脏持续跳动。
患者被送进ICU,徐柏樟和家属交代完情况,他转身,不远处站着几个抱着笔记本,满怀期待的规培生。
“下班了,徐主任下班了。他又跑不了,有什么事明天再问。”钟严把人打发走,拍了拍徐柏樟的胳膊,“虽然我也很想采访你,但总有人比我更适合。”
“赶紧的,家属等二十分钟了。”钟严凑到他耳边,“太显眼了,不看你的都去看家属了。”
早上来时,徐柏樟西装笔挺,领带扣饱满整齐,晚上离开,领带塞在兜里,西装搭在小臂,手术室到一楼显得格外漫长。
电梯门打开,徐柏樟加快步伐。
综合大楼门口,于清溏穿白色衬衫,手捧牛皮纸包裹的鲜花,融进夕阳的橘色光芒里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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