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违章(75)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封路凛趁他停着车等红灯,笑着说。再看他握了档杆,封路凛便把手掌心覆到风堂手背,慢慢地磨,“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风堂咬牙,把脸转向窗外,压根不想看到他:“别跟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封路凛松了手招呼他:“转头看路。你这算盲驾,再闹腾我扣分了。”
扣分扣分,就知道扣分。风堂心里的小本子一划拉,给交警哥哥又画两个小红叉。
车辆拐进大路口,封路凛瞟到旁边车辆驾驶位上的驾驶员安装了一个自动饮品装置,吸管正对着嘴。也就是说,在驾驶过程中只要一吮吸,便能喝到饮料。虽然说这样方便不少,但是装置架子挡了路……
封路凛掏出手机,默默将车牌号记下来了。
风堂的眼神顺着他的瞟,两个人目光碰回到一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封路凛笑得无奈,“你们这边人都这么懒吗?”
“这叫懒吗?这叫’快耍慢活’。你活着得讲究、得享受……但我不提倡他这样,这叫危险驾驶。”风堂转弯转得快,躲过一顿骂。
封路凛点了根烟,想想又掐了。
风堂问:“怎么不抽了?”
“小时候我爸说,有女孩子在场就不能抽烟,女孩子是需要爱护的。我现在觉得你也要爱护,所以不让你抽二手烟。”
封路凛说得坦率,风堂没忍住笑:“凛哥!你真可爱。”
“第一次见夸人夸得这么虚伪的,”封路凛挑眉,想掐他脸,又碍于驾驶中,手痒得不行,“你小时候就没接受过这种熏陶?没想干的事儿?”
风堂大笑:“小时候?小时候想当科学家,觉得在实验室天天捣鼓试管多牛气啊,能为人类做贡献。后来学习上脑子不好使就算了,还做贡献,不添乱子就不错了。你呢?”
封路凛极少朝风堂提起幼时遭遇,只是摸摸鼻尖,认真道:“当交警,管交通,查事故。从小就想。”
“我成绩很差,座位按排名我都得去守饮水机。久而久之我自己喝得也多,天天还跑厕所。科学家还是太厉害了……我下辈子希望做个学霸。”风堂说,“不过呢,科学分很多种,我也可以研究研究,为什么我成绩会那么差,怎么让吻痕看起来是蓝色的,马路上的汽车为什么没有透明色,天空什么时候可以有两个月亮?要吃多少汉堡炸鸡才能让子弹打不穿我……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相爱?”
他说完,朝后视镜看了看,再往仪表盘瞧,时速已经五十了。他脚下的油门不自觉又踩重了点。
封路凛接道:“我为什么会遇见你。”
这么个大家伙开着费劲,但风堂居然还从车子和封路凛身上感到一种厚重的“私奔感”。
会不会有一天,两个人载着毕生行李,带了对彼此的爱意,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生活?
封路凛说不抽了,但风堂烟瘾上来,封路凛还是给他点了根莫吉托的细烟。一遇到堵车和红灯,封路凛就把烟撮着给风堂吹一口。
风堂抽一口,故作悲痛:“点完这根寂寞香烟,我再也不会想你。”
“那别抽了。”
封路凛把他的烟夺回来摁灭在车内烟灰缸上,掐住他后脖颈,往侧脸吻了一下。
封路凛太坏了,不分场合发情。
没过十秒,绿灯一亮,风堂臊着脸开出去百来米,耳廓红得异常。封路凛又伸手往耳朵上点火,轻轻掐住,低声道:“怎么耳朵这么烫啊。”
“操……手机拿出来!”风堂边开车边骂,“找最近的宾馆!”
封路凛懒懒地笑,手机在掌心转来转去,“找宾馆干什么?”
风堂侧过脸甩眼刀:“干`我,行不行?”
“……”
封路凛长长出气,有点儿后悔不分场合招惹风堂了。这不是虐待自己吗?
“哎,开慢点。”
注意到异状,封路凛警觉性强了起来。他坐起身,看前面路口好几辆车都正在缓慢通过,皱眉道:“通畅无阻的大路,怎么都开得这么慢。”
“电线掉了?”风堂眼尖,“好像是两边路灯掉线下来了,快给第二支队打个电话啊,他们人呢?”
“这会儿夜里高峰期,估计警力都查酒驾去了。”
封路凛迅速看完现场吊了半截的电线,再确认过已有不少车辆路过与电线发生剐蹭接触后,说:“你先停车。”
风堂傻了:“你去做什么?”
“路边等我。”
封路凛开车门跳下去,找了根树枝过去,已有两位车主下车也跟着查看情况。他找了半天,终于从路边前段时间被劈裂的树上找到一根一米二三长的y型树枝,将线缆托在树枝之上举了起来。
风堂停了车下来,围观群众有几个也报了警。
封路凛一米八好几的个子,这会儿站在马路中间当“人形电线杆”,自己也走不开,对风堂说:“你拿我手机,给大池他们打电话,联系一下指挥中心。”
“这没电?你确定?”风堂慌了,打完电话又跑去找了几个警示锥形筒来放到封路凛身边,快把整个人都围起来了。
封路凛看他担心的样子,笑了:“你这是把事态整得看起来严重多了。”
“别下雨啊,”风堂念念叨叨,狠剜他一眼,“只准你站半小时。”
半小时后,这雨倒是没下,又过了十分钟,狂风大作,风堂觉得是下雨的前兆,差点儿没扯着封路凛袖子让他挪位。围观群众也在这个时候聚集起来,而天黑道路湿滑,最近的骑警队也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时,封路凛电话响了。
风堂把他手机掏出来,一看是夏一跳。
电话刚接起来就挂断了,远处冲过来一个人影——“凛哥!”
封路凛站在原地不敢动,手臂已酸涨得难受,只得说:“嗯。”
“我靠,我靠,我听到我哥们儿说路过这里看到你了,吓死我了!说你举个电线站路中间,我他妈以为你给雷劈了……你知道吧?最近市里雷暴天气,你站这儿找死呢?你遗书都写了也不顶用,你要是早死了,我……”
“什么死不死的?什么遗书?!”
夏一跳叽里呱啦一通说,压根儿没怎么注意到今天担心得出不了声的“嫂子”还在旁边。直到风堂出声呵止他,夏一跳才意识到闯了祸,捂住嘴,一拍大腿,“哎哟,这不是堂少吗!”
风堂:“……”
下一秒,他攥住夏一跳的衣襟,怒道:“什么遗书?!”
“行了,”封路凛出声,朝远处飞驰而来的骑警队一点头,又对着风堂说:“晚上回家跟你解释。快跟夏三儿去马路牙子上待着去,来人了。”
“什么遗书?”风堂追问。
夏一跳快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封路凛皱起眉头,睨他:“三儿,看好你嫂子。出点问题惹他不开心老子削你。”
封路凛极少在风堂面前爆粗,后者也知道他现在烦又累,不多闹腾,乖乖跟着夏一跳去路边上等着封路凛处理完事故。
一场小小的电线风波过了,风堂没能等到封路凛顺利下班。封路凛为了这件事,又跑了趟交警二队,在那边被拉着讲了一通话、上报组织,直到十一二点才脱了身。
处理过一小时的那会儿,封路凛就打电话让夏一跳开车把风堂送回家了。
回家洗完澡出来,风堂看到手机在震,水珠都没擦干净,他滑开屏幕一接,那边声音他太过熟悉。
是找了快半个月的风准。
他这个哥哥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可想而知本人是已有多狼狈。
大致内容就是说,要约风堂下个周多少号凌晨三点半在市里尘仁路口飙车。
这似乎是一条录音,风准并无多话,传达完毕便摁了挂断。
风堂第一件事就是给邵晋成打电话汇报了情况,正准备第二个给封路凛打,封路凛那边还恰好打了电话过来。不过,封路凛像是已经合衣准备休息,嗓音里犯着满满的倦意:“宝贝。”
“嗯?”风堂忽然就说不出口风准的事情了,放软了嗓,“你现在困吗?”
“还好。你给我嗲清醒了。”
“我哪儿嗲你了……我给你来个真的?”
封路凛笑起来,只觉得刚刚风堂的声音好听得舒服,故意揶揄几句,“怎么了,想电话来一发么。”
“来个头!”
“快来取我项上人头。”封路凛说,“其他部位要不要?”
“要个屁。”
“屁股不行。”
“别跟我闹了,王八蛋。”风堂不想心疼他了,栽进软床把自己裹起来,大致传达了风准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刚刚查了下地图,如果在尘仁路飙的话,可以把他引出来。等开入你们的逮`捕范围,你们再把他拿下?”
没想到封路凛直接否决了这个建议:“不行,这事儿你别管。邵晋成应该已经找人在查电话来源了。”
“前面不到五百米就有个分岔路口,有弯道有直道,我可以在那里甩掉他。”
风堂握拳,“我车技还是可以的。风准没那么傻,今天肯定不会让你们捉到马脚的。”
“不行!”封路凛怒了,“别说了。”
“你和我发什么火?担心我是死是活是吗?”风堂突然被踩到线,“我他妈还没问你呢,夏三儿说的遗书是什么意思?”
“……”
“只许州官写遗书,不许百姓发脾气是吗?!”
“你别闹。”封路凛怄气:“我要睡了。”
风堂炸了,掀开被子就吼:“你躲什么躲!你很久以前写的东西?还是最近写的?你告诉我!”
“……”
封路凛心里的气球像被风堂委屈又愤怒的声音戳了一针,老实回答:“最近。”
风堂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想起今天封路凛在马路上举电线的样子,心中难受,情绪全搅成一团,咬牙切齿地:“你他妈犯傻?你写什么了?”
经历过岑七,他甚至都有点怕是封路凛会不会得了什么病……他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认真道:“是因为工作太危险吗?”
封路凛沉默一阵。半晌,他才磨蹭出一个鼻音:“嗯。”
“高危、意外多,所以写了这么个东西以防后患?”
封路凛重复:“嗯。”
“给我看,”风堂吸鼻子,像是哭了又像没哭,他已经是大人了,但还是忍不住难受,“发照片或者念给我,现在。”
封路凛乖了,哑声道:“我发给你看吧,你念给我听。好吗?”
微信通话中,照片也传了过来。风堂都不知道那十来秒的等待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张纸皱皱巴巴,像是从封路凛抽屉里拿出来的,叠了无数次,都揉软了。米黄色的底,纯黑色的字,痕迹锋利,只有短短三四行。
风堂着急,直接张口念出来:“一,银行卡号是xxxxxxxxxxxxxxxx,密码是xxxxxx。每个月工资三千四,现在外加奖金存款一共在xx万左右。总资产的百分之八十交给直系亲属封万刚保管。”
封路凛听他念得平静,握着手机的手却是一颤,应和道:“没多少钱……养你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