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小队(12)
欧文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因为什么事是特别的?他一点儿也不特别。
“你像关押我一样,把他们关在地下室吗?”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像对待你那么有耐心地对待他们吗?”迈克尔微微地笑了,“他们比你更快地喜欢上我,和我上床,要求我`操`他们。”
“你挑选男人还是女人?”
“我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只要是闪光的,我并不介意他们的性别。但我杀掉的那些人,基本都是男人。女人看起来太脆弱了,有时候我觉得她们一折就断,这反而让我不敢杀掉她们。男人不一样,你在掐住他的脖子时,手里能感受到他的喉结和暴起的动脉。当他死在你的手里,你会感受到足够的占有欲和力量,还有足够的权力。”迈克笑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我第一次杀人就穿着现在这样一件蓝色衬衫,我很喜欢蓝色的衬衫,不像白衬衫那么有攻击性,更冷静,更低调。”
“你很显眼,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衬衫。”
“我喜欢你这么说。这是在夸奖我吗?”
“你很英俊。”欧文说。
“我喜欢你这么说。你明白吗。我不强`暴任何人,我喜欢让别人对我打开身体。我站在这里等他们,等他们要求我去拥有他们。就像我现在等你。”
“我能要一支烟吗?”欧文问,他低下头看自己颤抖的手。
“我上楼拿给你。”
迈克尔离开了座位,欧文靠在床头等待他,他看着地下室的天花板,看着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头依旧疼痛,他的身体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一顿,四处疼痛。现在留在地下室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无法形容。
在迈克尔的话语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特别的,还是和别人相似的。无论如何,他也并非闪光的。他越来越搞不懂迈克尔,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罪犯?他的确非常、非常具有魅力,只要想到昨天晚上他与他做的游戏,欧文就浑身发烫(一个发烧的家伙,他怎么样都是浑身发烫的),他梦到他把他压在地上操`他,那又羞耻又让他欲`火焚身。
欧文想象过自己被罪犯抓住,想象过自己的各种死亡方式,可是他从未期待这些事真的发生,他太不引人注意了,为什么会有迈克尔这样的罪犯注意到他?
迈克尔回来了,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给欧文。欧文把烟咬在嘴里,迈克尔划了一根火柴,凑近欧文的嘴边,慢慢点燃了那根烟。
欧文用颤抖的左手夹着烟。离他劝自己戒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此刻他需要放纵自己,放纵自己在这里沉沦,放纵自己在这里消亡。
别想太大,他告诉自己,跟着迈克尔的游戏吧,看看能够走到何方。他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他的眼睛很痛,头也是,他因发烧而疲惫,可他不想结束和迈克尔的对话。疾病让人脆弱和孤独,他这么想。
“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们发生性`关系之后就会把他们都杀了?”欧文问。
“一次只能问一场具体的犯罪过程,欧文。”迈克尔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我明白了。”
“你现在很累,对吗。”
“有点。”
“想睡会儿吗?”
“是,也想和你聊天。”
迈克尔笑了:“让我抱抱你,宝贝。”
迈克尔凑过来,把那根烟从欧文的手里抽出来,夹在手上。他温柔地拥抱了欧文。
为什么呢?欧文想,他的每个举动都很奇怪,却又让他这样心动。他想他吻他第二次,用舌头纠缠他,抚摸他,打开他。
“我想和你做`爱,分开你的腿,绑住你的手,蒙住你的眼睛,进入你的身体里操`你,限制你射`精,掐住你的脖子,让你窒息。”迈克尔在他耳边说,“今天的游戏是,想象我怎么一步一步杀掉你。这会让你高`潮的,宝贝。”
欧文的心脏像是被悬在空中。迈克尔的拥抱是温暖的、柔情的,他的话语中却包含着令欧文脊背发麻、全身发抖的威胁和性暗示。他的声线并非低沉的那一类型,此刻却有着不可思议的低沉。他的声音迟缓而深入地撞进欧文的胸腔,在那里缓慢地撬动他的肺,略作停留,像一个微弱又尖锐的刀尖。他喜欢他这样。
“你想过自己被杀,对吗?”迈克尔的声音传进欧文的脑海。
欧文想要掩饰,却觉得自己没有太多可以掩饰的可能:“是的。”他回答,“可想象不是现实。我害怕疼痛,害怕死亡。”他补充道。
欧文希望自己不要因为这个回答而丧命。
一个连环杀手拥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想和他做长而复杂的游戏。
他的身体在发热,血液也是,低烧让他无法清晰地、理性地思考。他是不是应该推开他?可他只想在迈克尔的游戏里越陷越深。
“想象是个好东西,不会受伤,得到快感,像看恐怖片。想到你曾经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怎么被杀,我就很想和你做`爱。你现在很热,进入你会让我感觉更好。”迈克尔的嘴唇轻轻划过欧文的耳朵,欧文的脊背掠过一阵颤动,“你想过自己怎么被杀?想过自己怎么死亡?不过你不用马上告诉我。新的游戏是,你描述你想怎么被我杀掉。我会对你那么做。游戏的前提是,我不会让你无法忍受,一个安全词就能结束。条件是,你必须在真的无法忍受时,才可以说那个安全词。”
“你希望从中得到什么?”欧文轻声问道。
“我想让你理解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想让你找到自己的极限。”迈克尔的声音变得轻快,他靠在欧文的肩膀上,吸了一口那根烟,然后把烟塞回欧文的嘴里。
欧文轻微颤抖着,他有点不舒服,又无法抗拒游戏的诱惑。
“好好想想看,欧文。”迈克尔的嘴唇摸索着欧文的脖子,缓慢、轻微,色`情的,“好好想想你到底喜欢我怎样对待你的身体。明天上午我会来查收你的答案。”
欧文用颤抖的手夹住嘴上的烟,他有一整个晚上去准备这个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的问题。他会因为这个回答而得到与之相同的死亡吗?如果在迈克尔把刀子捅进他身体的那一瞬间,他说出了那个安全词呢?那时结果已经造成,无法改变。他会把他缝合吗?
想着迈克尔一针一针缝合他腹部的伤口,欧文颤栗起来。这想象给了他恐惧的快感,他知道自己被迈克尔彻底影响了。他开始无法控制地把疼痛和性快感结合起来。他在脑海中劝自己停下来,头脑却因为发热而昏昏沉沉。
此刻,他看见了自己露在毯子外的脚踝。锁链换到了另外一只脚上,脚踝处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这是他昏迷时迈克尔干的吗?他到底是个怎样古怪的罪犯?他想保持他的完整性,然后再杀死他?
“你最后会用我选择的方式杀死我吗?”欧文问。
迈克尔是涂在手背上的毒药,慢慢地渗透进皮肤,以不经意的方式袭击和占领了他的身体。他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他有一部分属于迈克尔了,是他自己把自己交到他拿着刀子的手里。
迈克尔靠在欧文的肩膀上,侧过去看他的脸:“不,那会失去想象。想象是重要的。想象是一种肆意放纵的方式,如果你编写了死亡的剧本,我按照你的剧本往下走,你会失去对未来的想象。那太可惜了。”
迈克尔放开欧文的身体,他坐回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欧文。
欧文点了点头,继续抽那根烟。他把烟屁股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送进嘴里。他靠到床头,闭上眼睛。
“很累?”
“是的。”
“你的体温升高了,夜里会更高。待会儿还想吃晚餐吗?”
欧文轻微摇摇头,依旧闭着眼睛。
“过两个小时,吃掉晚上的药片。现在躺下休息,欧文,再睡一会儿。”
迈克尔从欧文颤抖的手里收走烟头。欧文睁开眼睛,烟灰落在指尖上,又被迈克尔吹落。
“你想让我马上离开,还是想再聊聊天?”
“我想你多留一会儿。”欧文说,他脱下眼镜,放在一边,又钻进被褥,把头压进枕头里。他的眼前头晕目眩。
“你有想聊的话题吗?”迈克尔问。
“我想知道你养不养动物。”欧文模模糊糊地问。
“我养了十二条鱼。”
“很特别。鱼无法拥抱。”
“你养了蚂蚁,却讽刺养鱼的人,欧文。”
“蚂蚁也无法拥抱。”欧文闭上眼睛笑了,“它们活着吗?它们应该活着。”
“你想我去看看你的小蚂蚁们吗?”
“你知道怎么喂蚂蚁?”
“知道。”
“我把它们送给你。”欧文说。如果他死了,蚂蚁也会死。那些第五林道的猫呢?还有人会去喂它们吗?为什么要担心猫?它们可以自己活下去,无论如何。
迈克尔把手放在欧文的脸颊上,抚摸他的头发。
这感觉很好,欧文想,在全身疼痛的低烧中被人关怀。迈克尔没有说收下蚂蚁还是不收下,但他说他会去看看那些蚂蚁,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欧文想起了之前的梦,想起法医解剖他尚未死亡的身体。他不用害怕了,迈克尔会搞清楚他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的手让他感觉安全。他这样的罪犯,会在解剖他之前彻底地杀死他。
“迈克尔。”欧文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发烧让他不舒服,他的脑子又开始像一团浓雾,“留在这里。”
“我等你睡着再走,甜心。”迈克尔用手指轻触欧文的头发,抚摸他的耳朵和脸颊。
欧文深呼吸了一次,他用颤抖而滚烫的左手握住了迈克尔的手。
“感觉好点了吗?”迈克尔问。他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厚重的浓雾,到达欧文的身边。欧文觉得身体很重,很疼痛,觉得自己深深陷入无穷无尽的可怕黑夜,却握住了一双手。
“我感觉安全。”他轻声说。
没有医生、没有检查、没有法医,也没有葬礼,只有未知的死亡方式、脚踝上防止皮肤被摩破的绷带,只有轻抚脸颊的手,舌尖的烟草味。这一切都把他拉出泥潭。
有人轻轻地吻了他的眼睛,在他坠入疼痛黑暗的梦境之前。
“希望你的蚂蚁不害怕陌生人。”
欧文睡着了,他把自己裹在褐色的毯子里。毯子看上去旧旧的,脏兮兮的,能让人忘了刚洗没多久的事实。橙色的灯光照在欧文疲惫的侧脸上,地下室里安静得如同冬天的夜晚。
迈克尔把手从欧文滚烫的手心里抽出来,他的手背上是欧文残留的体温。他凝视着欧文,眉骨在漂亮的蓝眼睛下投下阴影,他弯下腰,吻了欧文的眼睛。欧文的呼吸很重,体温比他们开始聊天时更高。他看着欧文,看了有一会儿,然后上楼去。
迈克尔走到鱼缸前,喂了十二条长尾巴的鱼。为什么要养鱼?没有原因。他搬到这里来,没有养猫,没有狗,养了十二条鱼。
他披上衣服,拿上车钥匙、欧文的家门钥匙,走出温暖的房间,去外头。他把家里的暖气开得很高,为保证地下室也能够享受一些温暖的空气。他留着地下室的开口,如果欧文想逃,现在是个最好的机会。他能逃去哪里?迈克尔想,逃到他自己的家里去?他会绝望地发现迈克尔在那里喂蚂蚁吗?
迈克尔因为这个想法而快乐起来,笑容写在他的脸上。
下午四点多的斜射光线照在车前窗上,迈克尔把遮光的挡板放下来。路边的高树已经变色,红色和黄色的叶片烧着道路。光从侧面穿过树木,斑驳的阴影落在车上。迈克尔在这个州长大,一直生活到15岁才离开。现在他回到这里,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他想到他的父亲,第一个,第二个,以及第三个。那些记忆和碎片映在他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