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书青微笑道:“当然。”
同时在桌底下,轻轻地踢开对方蹭过来的脚尖。
徐矿不放弃,继续做着口型:看吧,我就说!
他们曾经是超级要好的朋友呢!
几道菜上来,房间里也终于有了烟火味儿,徐矿为郁雪玲夹菜后,放下公筷:“郁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提到。
郁雪玲顿了顿,那张温和的、顺从了一辈子的脸上,出现了迷茫与哀伤:“不太好。”
她原本是个孤儿,在那个年代的机缘巧合下,被郁家收养,成了郁为民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妹妹,从童年到少女时期,她从未亲眼见过这个所谓的大哥,只知道对方英俊非凡,手腕了得,所以在远渡重洋的郁为民回来当天,十七岁的郁雪玲,挤在了众人的最前方。
跑得太快,又太鲁莽,一下子撞到了男人的怀里。
一见倾心。
他们在一起颇费周折,可是,郁为民给她保护得非常好,从来没有让她受过丝毫的伤害,风风雨雨地携手走来,以至于到了七十多岁,郁雪玲的眼神,还有着少女般的懵懂。
可她的大哥,却不能再庇护自己。
“现在除了我,已经不太能认得人了,”郁雪玲拿出手帕拭泪,“饭也吃不下去,那么高的一个人,现在瘦得厉害……”
徐矿低头:“抱歉。”
郁雪玲叹了口气,冲着安抚自己的郁书青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有个大师说,只要我们家小咪结婚,爷爷身体就能好起来。”
徐矿单手撑着脑袋:“……结婚?”
直到这时,郁锋才终于开口:“你这孩子也该懂点事,对于老祖宗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啊,”郁雪玲皱着眉头,“我听你二叔说,昨晚特意给你介绍相亲,你却不搭理人家姑娘,这怎么可以呢?要有绅士风度呀。”
郁书青笑笑:“奶奶,您别着急。”
“我怎么不急呢,”郁雪玲握着郁书青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年什么法子都试了,可你爷爷还是……小咪啊,爷爷肯定很想看到你成家的。”
郁书青不说话,就在那儿笑。
到最后,还是郁雪玲结束了这个话题。
“算了,”她接过白可心递来的汤,“今晚是给小矿的接风宴,孩子刚回国,特意跑来听我这个老婆子絮叨。”
“哪儿的话,”徐矿立马接上,“我妈妈过俩月也回来,说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您呢。”
一顿饭吃的清净,也热闹,老人年龄大了容易寂寞,总想见点以前熟悉的人,看着曾经在膝下打闹的小不点,如今也长得高大英俊,总是难免回忆当年。
“我和你爷爷结婚时,还没你大呢。”
夏天的夜很冷,郁雪玲身上盖了件厚厚的披肩:“小咪,奶奶拜托你,一定要上点心,抓紧好不好?”
郁书青沉默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好的。”
他小心地给老人扶上车:“对了,奶奶您先在车上歇会,我和二叔说两句话。”
郁锋已经拉开副驾驶的门,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下,随即转过身:“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我手机落房间里了,”郁书青笑眯眯的,“咱边走边说吧?”
郁锋看了旁边一眼,白可心拎着包站在后面,徐矿饶有兴趣地抱着肩,他一咬牙:“行。”
房间里,桌子已经完全收拾好了,郁书青大喇喇地坐在刚才郁锋的位置上,掏出一支细烟,夹在指间。
郁锋不知道,郁书青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抽烟,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侄子死板得跟机器人似的,香烟,红酒,女人,一概不碰,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在工作上——
“嚓。”
火轮摩擦,淡蓝色的火苗蹿得很高,郁书青点燃了那根烟,没有放在嘴里,而是定定地看向郁锋:“你是真的想死啊?”
郁锋傻眼,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关起门自家人内斗有什么好处,”郁书青的神情有种淡淡的厌烦,“我早就跟你讲过,别折腾,别为了外人的追捧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一小截烟灰落在地面。
郁锋脸色苍白,咆森*晚*整*理哮道:“混账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郁书青冷冷地看着他:“你身为长辈,怎么对待我的?”
香烟缭绕中,白可心反手关好门,面无表情地递上一摞文件,而徐矿也在屋里靠墙站着,一脸轻松地看热闹。
郁锋的嘴唇抖了两下,还是接过,快速地浏览了几秒,紧接着,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
“我?”
郁书青嗤笑一声:“你捅的篓子的我收拾够了,我不介意养点什么亲戚,关键是你不仅害人,还在扯公司的后腿。”
他站起来,一步步地走到郁锋面前:“甚至在奶奶身上打歪主意。”
郁锋的耳畔嗡嗡作响,触电似的扔掉手上的东西,纸张四散开,夹杂着几张清晰的照片——
是他在赌场中的模样。
给郁书青下绊子,除了不服气小辈过于锋芒毕露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郁锋很缺钱。
他们家是做实体的,所以欠的并没有多少钱的,只要那个项目能顺利进行,他就能重新拥有一切。
“滋啦——”
钻心般的痛楚打断了思绪,郁锋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郁书青把烟,按灭在了他的掌心。
徐矿挑起眉梢,轻轻地“哇”了一声。
惨叫和咒骂白可心懒得听,反正两秒钟不到的功夫,对方已经彻底噤声,怪不得让徐矿也跟着进来,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挣扎的郁锋。
她守在门口,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同时视线落在了屏风上面。
白可心终于认出了上面的字。
天作之合。
她“噗嗤”地笑出声,对这家饭店的附庸风雅有了新的认识,因为这个成语,是用来称颂婚姻美满,并不合适放在餐桌旁。
回去路上,还是没忍住说了。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车里的气氛安静到诡异。
郁书青和徐矿都喝了点酒,不多,但也没法儿开车,白可心转动方向盘:“喂,你们二位,起码给我个反应啊?”
她好歹也是中文系毕业的!
“哥?”
好吧,郁书青已经闭上眼睛装睡了,可恶!
而另一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深沉地盯着窗外。
白可心冷笑一声。
她踩下刹车,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徐矿,故意拉长声音。
“嫂子哥?”
第12章
话音落下,两人终于有了动静。
睡觉的缓缓掀开眼皮,凝视窗外的则慢动作一般地回头,同时被两个大帅哥这样注视,白可心还真有那么点心理压力。
她清了清嗓子:“咳,到了。”
刚才到宴会上,两位都陪着郁奶奶喝了点——其实郁书青只算润了下嘴唇,因为徐矿用手盖在他的杯子上了。
眼神交错的刹那,同时又撇过头去。
郁书青的病还没彻底好,明天不用输液,但消肿止痛的药还是得吃,这会儿也不逞强,老老实实地换了茶水。
所以就被徐矿赖上了。
车呢,喝酒不能开啊,司机呢,联系不上了呀。
说完就死皮赖脸地往越野上一坐,说拜托小咪,能不能送他回家。
“你也看到了啊,我一个人住,屋里连个会喘气的都没。”
郁书青坐在副驾驶上,拉下安全带,没搭理对方。
也算默认了,可一路上,气氛都安静而诡异。
终于,这一声“嫂子哥”打破了宁静。
白可心实在没忍住,转身看过来:“你们都在想什么呢,一路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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