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15)

　　不过台子比较高，灰兔使劲儿蹦跶了半天，也没能够着，于是它干脆改成蹲坐在地上，仰着头，朝着流浪狗一声一声地叫唤。
　　灰兔的叫声还拖着小尾音，能听得出来很愉悦。
　　流浪狗可能也听出了灰兔对它的欢迎，也小小声地对灰兔叫了两声，软萌软萌的，特别好听。
　　顾亿恒笑着看了一会儿灰兔和流浪狗的互动，又偏头去看沈易，想了想，说：“你想好它的名字了吗？”
　　沈易是过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顾亿恒在跟他说话，他老实地回答：“我还没想。”
　　顾亿恒说：“现在就想一个吧，不能总叫它流浪狗的。”
　　“好。”
　　沈易拧起眉，开始认真地想名字。
　　看沈易木着脸，又锁着眉的样子，顾亿恒忽然说：“不然，就叫仙人掌吧。”
　　“……仙人掌？”沈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向顾亿恒。
　　“对，仙人掌。”顾亿恒笑了笑，说：“仙人掌代表生机和生命力，它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坚持的活下来，直到你救出现了他，可不就是因为生命力顽强嘛？”
　　顾亿恒其实还想说“我也希望你能像仙人掌一样，充满生机和活力”，可他并没有说出来。
　　或许，要等到沈易愿意把病情告诉他的那天，他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顿了顿，顾亿恒又说道：“要试着用这个名字叫一叫它吗？它如果喜欢的话，就会回应你的。”
　　沈易看着流浪狗，听了顾亿恒的建议，用“仙人掌”这个名字叫了它一声。
　　流浪狗对他摇了摇尾巴。
　　沈易眼睛亮亮的，之后又接着叫了仙人掌几声。
　　每一次，它都会摇着尾巴回应。
　　顾亿恒在一旁看着沈易和狗狗的互动，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觉得画面很美好。
　　他们在休息室里陪着仙人掌玩了一个小时，才准备要离开。
　　而恰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包含惊喜的声音叫了沈易的名字。


第21章
　　叫出沈易名字的人，是林裴。
　　不过沈易并没有听见林裴叫他，只是一直低着头，跟着走在前面的灰兔，神情专注。
　　“小易！”
　　林裴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他看沈易还是没回头，干脆跑了起来，很快就跑到了沈易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易停下了脚步。
　　抬起头，沈易呆呆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林裴，怔了好久，才不确定的问：“林裴？”
　　林裴笑了，有些惊喜：“对，是我。”
　　站在一旁，顾亿恒看着两人熟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在意了。
　　他忽然想起上次林裴说这次回来是要找一个人，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沈易？
　　可林裴为什么会认识沈易？
　　“嗨，林裴。”
　　顾亿恒主动出声，跟林裴打了一个招呼。
　　“小幺？”
　　林裴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沈易身边的人是顾亿恒，来回看了他和沈易几眼，惊讶地问：“你也认识小易啊？”
　　顾亿恒点点头，说：“嗯，我和沈易现在是邻居。”
　　林裴听了，忍不住又多看了顾亿恒一眼，然后拍了下他的肩，笑着说：“那挺好的，改天我去找你玩儿啊。”
　　顾亿恒微笑，说：“欢迎至极。”
　　林裴对顾亿恒笑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去看沈易，想了想，说道：“小易，你现在有时间吗？好久不见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吧。”
　　林裴并不知道沈易患了抑郁症，还恐惧人群。
　　沈易和林裴，是大学同班同学，但沈易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他的病情，一直隐藏地很好。
　　那个时候，沈易的外婆还在，沈易的病情没有继续加重，看起来只是有点呆，有点迟钝，没有表情，不太爱说话而已。
　　没有人察觉到他其实是抑郁症和厌食症患者。
　　对沈易而言，时隔三年，能再重新见到林裴，他是有点惊喜的。
　　——林裴曾经是他唯一的朋友。
　　从小到大，只有林裴会主动和他说话，不嫌弃他思维缓慢、迟缓，总会耐心地等待他反应过来，也不会催促他。
　　在上课的时候，也只有林裴总会帮助他，愿意和他分在一个组。
　　沈易也很想和林裴多说会儿话，能够坐下来好好聚一下。
　　可是，要找一个地方坐下聊天，沈易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是做不到的。
　　因为即便是在咖啡厅里，也还是有人的。
　　挺沮丧的。
　　他如果没有病，该多好？
　　为什么，病的人是他呢？
　　沈易垂下眼睛，唇色发白，他的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点一点地扣着衣服缝隙。
　　林裴见沈易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并且还一直没有抬头，就又叫了他一声：“小易？”
　　沈易继续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抱歉，我想回家。”
　　“小易……”
　　林裴还想再争取一下，不过刚说了沈易的名字，就被站在一旁的顾亿恒阻止了。
　　顾亿恒说：“林裴，不然下次吧，沈易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要回去休息，你们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等之后有空了，再约也不迟。”
　　“生病了吗？”林裴认真地看了看沈易，发现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自责说：“对不起小易，是我太着急了，没注意到你不舒服，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见。”
　　沈易看了一眼林裴，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你的，电话。”
　　“我会慢慢念得。”
　　林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地报着自己的号码，报完后，他又对沈易笑了下，说：“你也回拨一个给我吧。”
　　沈易点了一下头，按下了拨号键。
　　满意地存好沈易的电话，林裴又晃了晃手机，说道：“小易，等你好了，要联系我啊。”
　　“……好。”
　　沈易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想对林裴笑一笑，可他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成功。
　　他的脸好像僵住了，做不出任何表情。
　　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沈易低下头，注视着乖乖蹲坐在地上等待他们的灰兔，一次一次地做着深呼吸，努力地调节自己的情绪。
　　灰兔歪了歪头，十分不解地盯着沈易看，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
　　从始至终都在关注着沈易，所以顾亿恒很快就发现了沈易的情绪突然开始变得低落起来，由内自外地，浑身上下都透着难过的气息。
　　沈易，忽然怎么了？
　　顾亿恒心里很担心，于是转头看向林裴，开口说：“我先送沈易回去了，等哪天有空了，你再来我家坐一坐吧。”
　　林裴对顾亿恒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又挥了挥手，跟沈易说了再见。
　　也回了一句再见，顾亿恒就和沈易一起离开了。
　　顾亿恒为了能和沈易并肩走，刻意放缓了脚步，每一步都迈的很小，可他手长脚长，从后面看起来，实在有些违和。
　　林裴站在原地，看着顾亿恒对沈易小心翼翼和体贴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
　　电梯上到最顶层，出了电梯后，顾亿恒没再继续跟去沈易家了。
　　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顾亿恒牵着灰兔，站在自己家门口，和沈易说了拜拜。
　　灰兔也扑扇了两下耳朵。
　　沈易是在开门后，才反应了过来，然后也跟顾亿恒说了一句“再见”，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沈易换了一双室内鞋，就去找了药吃下去。
　　吃完药后，沈易没有回房间，而是蜷缩着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盯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发呆。
　　沈易住得楼层有点高，坐在客厅平视着往外看，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远处矗立着几幢高楼，还有被晚霞照映着的天空。
　　今天的云朵，小小的一团，还长了两个耳朵，好像他的仙人掌。
　　不知道仙人掌什么时候能跟他回家？
　　好想抱着仙人掌啊。
　　盯着天边的火烧云，沈易想着仙人掌，又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
　　等沈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了。
　　眨了眨眼，沈易想起自己还有一件没有完成的事，于是便拖着疲软的双脚，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进了房间。
　　——他今天还没有码字，存稿，好像快没有了。
　　房间里比客厅暗上不少，不过沈易早已经习惯了，他没有去开灯，而是就着从客厅照进来的些许光线，走到了电脑前坐下。
　　他今天，想在文里加一只可爱的小狗。


第22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沈易都没有再和顾亿恒见到面。
　　顾亿恒虽然很想刻意制造见面的机会，但是这一周他实在太忙，每天早早地出门，到了晚上才能回来，连带灰兔遛弯，都要晚上十点过后才有时间。
　　一直忙到了周末。
　　周日这天，顾亿恒终于得了空闲，不用再去学校，奴役了他一个多星期的教授和社团总算是良心发现，给他放了一天的假。
　　七点多，顾亿恒带着灰兔去附近公园转了一圈，接着他又转去了菜市场。
　　他要买只母鸡，给沈易炖汤。
　　沈易实在太瘦了，他想把沈易养胖一些。
　　八点半，顾亿恒左手拎着三四个袋子，右手牵着灰兔，回了家。
　　灰兔今天有点兴奋，它似乎知道马上就能看到沈易了，于是在顾亿恒开门的时候，还特地地跑到沈易家门前，对着门叫了好几声。
　　“汪——”邻居哥哥。
　　“汪汪——”我马上要找你惹！
　　满足地叫了几嗓子后，灰兔才踩着小步子，啪嗒啪嗒地跟着顾亿恒的脚步，进了家门。
　　进门后，灰兔又围着顾亿恒转了起来，两对大耳朵扑扇着，尾巴也摇的很欢——像是催促。
　　顾亿恒看了，就伸出手摸了摸自家狗儿子的脑袋。
　　“汪~”
　　灰兔用两只前爪抱着顾亿恒的手，又朝顾亿恒叫了一声，尾音上扬，撒娇的语气。
　　“乖灰兔。”顾亿恒忍不住又抱了抱它，然后拍拍它肉嘟嘟的屁股，让它去客厅自个儿玩了。
　　把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专心做小尾巴的狗儿子打发去客厅玩球，顾亿恒就围上围裙，钻进了厨房，开始炖鸡汤。
　　一道既有营养又好喝的鸡汤，需要小火慢炖，至少也要炖两三个小时才能入味。
　　把熬汤要用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和洗干净的母鸡一起放入了锅里，打开火后，顾亿恒就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刚九点。
　　——时间正好，还来得及。
　　想到一会儿要去见沈易，顾亿恒的心情就莫名地好，还哼起了歌。
　　不知道沈易看到自己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大概……还是面无表情吧。
　　不过，尽管沈易常常都是木着脸，几乎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也还是很可爱啊。
　　顾亿恒回想着沈易的模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笑够了，才又低头去注意火候。
　　—
　　昨天晚上，沈易难得没有做噩梦，吃完安眠药后，睡得很好，然后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大概是因为睡得好了，所以今天醒来的时候，那些黑暗的、可怕的、疯狂的负面情绪并没有来打搅他。
　　难得地很平静，也很安逸。
　　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睛，彻底清醒之后，沈易就从床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