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荒田(25)
到了下午两点,婚礼终于结束。乐园揉着脖子站起来,本以为能走了,却没想到这只是第一场。
等新人双方的亲戚长辈走光,只留下朋友们。预备着大家一起喝酒瞎侃,基本上就是要开个party。婚礼地点在北京郊区一处风景不错的度假村。酒店房间都订好了,安排喝醉了就在这儿睡一晚再回市里。
祁誓和乐园都有要借口离开的意思,可郑一楠是一个都不乐意放行,喊着“这会儿走就是不给他面子,不把他当朋友”,又有一堆人跟着帮腔,走是没走成的。
一帮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忆着高中时光,什么暗恋明恋的,当年说不出口的的事情全说了个痛快。一个个越来越兴奋,有的哭有的笑,还有扯着脖子大喊大叫的。
乐园本来是一个人坐在角落,距离祁誓不近,是个偶尔偷看他也不容易被发现的距离。
谁知道郑一楠突然跑到了他面前,大咧咧地将他搂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喊:“乐园啊,虽说你不是我们班的,但你哥是啊。祁誓的弟弟,那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郑一楠端着酒杯就与乐园碰了下,仰头干了,喝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乐园不怎么会喝酒,却也不好拒绝,只能豁出去把酒倒进嘴里,吞药似的咽了下去。辣得嗓子像着了火一样疼,眼泪都逼了出来。
郑一楠更是兴奋,干脆连名字也不叫了,手臂挂在了乐园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在乐园面前一摊:“咱弟,你们瞧瞧。当年屁颠屁颠地跟着祁誓跑,小跟屁虫似的。再看看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这话一出明显又是要喝的意思,乐园干脆抢着喝了一杯。可他没想到这样的举动竟然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弄激动了,此起彼伏地嚷嚷着“一杯哪够,再来”。
跟喝得烂醉的人讲不了道理,乐园推脱无果,只好端起酒杯。然而杯口刚触到下唇,却被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了下去。
祁誓站在他背后,越过他看向郑一楠,一只手攥住乐园的手腕,另一只手把酒杯拿到了自己这里,与此同时松开了握在他腕子上的手:“他真的不能喝,我替他吧。”
郑一楠还没来得及说话,乐园就已经又把酒抢了回来,轻笑了声:“不就一杯酒吗,用不着别人替我。”
话音刚落就仰头干了,引得一群围观醉汉直鼓掌呐喊。
祁誓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边。
乐园被哄着又喝下去了三四杯众人才罢休。
天色渐黑,这局却是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祁誓坐在桌前,越过眼前晃动的人影看着乐园趴到了桌子上。应该是喝多了头晕,趴得不安稳,时不时就会皱着眉头动一动。
他转过头去望向别处,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可眼虽然是不见了,心却更烦。
就这么烦了一阵,实在忍无可忍,站了起来去找新娘要了张房卡,打算把乐园送上去休息。乔雅莹正与新娘在一处聊天,立刻叫住他,又塞给了他一张:“天儿也不早了,你现在回市里也得明天才能走,还不如在这儿住一晚上算了。”说着朝乐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而且乐园都醉成那样了,你得留下来照顾他吧。”
祁誓没应声,却把两张房卡都拿在了手里。他走到乐园身边,把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将人拽了起来。乐园是彻底醉了,整个人重心不稳地一晃,顺势歪到了他的怀里,头发有意无意地在他下巴上扫了几下。祁誓怔了片刻,搂住乐园的腰上楼去了。
刷开房门,祁誓托着他的脑袋将人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子,又把他的双腿捞了上去。
安顿好了乐园,他慢慢直起身,立在了床边。房间里没开灯,却也不是完全的黑暗。他借着月光倒也能模模糊糊看清他的脸。
忽然乐园胡乱拽了拽领口,不怎么舒服地翻了个身。祁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微张着嘴轻轻喘息。然后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转身朝外走。
然而刚迈出一步,身后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轻哼声,甚至带着点哭腔。
祁誓闭了闭眼,只想装作听不见,可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却是怎么也走不动了。他缓缓吐出口气,转身走进浴室,打湿了毛巾。
折返回床边,只见乐园冲着他的方向侧躺,蜷缩在边缘,只占了双人床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他蹲下身,手抬在空中顿了几秒才落下去,解开了乐园衬衣最上面的两颗口子。又将湿毛巾对折两次,覆到他的脸颊上,给他擦了擦。祁誓不自觉地微微弯了唇角,因为想起很久以前摸猪王的脸。它眯着眼一动不动,一张大脸任他摆布,还会发出享受的“呼噜”声,乐园现在的模样和它如出一辙。
擦完了脸又把他的双手包到湿毛巾里,只觉乐园的手指突然弯了弯,是个要拉住他的动作。祁誓一滞,抬眼去看他,见他依旧是沉睡模样,手上那股劲也不知不觉松了开。
他立刻收了毛巾扔进浴室,推门走了。身形实在不怎么潇洒,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咔哒”一声响起,门被关上。
与此同时,乐园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章 7
他猛地坐起来,因起得太快,只觉胃里的酒精一瞬间全部翻涌到了嗓子眼,一股酸味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乐园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卫生间,在黑暗中扒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大喘了几口气,撑地站了起来,打开灯,走到洗漱台前接水漱口。镜子里自己出了满脑门子的汗,连眼睛都憋得通红,又捧了把水浇到脸上。
哗哗水声在耳边打转,乐园突然慢下了动作,双手撑到洗漱台边,肩膀耸起,颓然低下头。
胃吐干净,可心里还有东西堵着,搞得他头脑发昏喘不上气来。
一闭眼,满脑袋都是刚刚祁誓的所作所为。大概在进屋的时候他就醒了,却不敢睁眼,不敢说话。怕让他发现了自己是个清醒状态,他就会立刻离开。
乐园耳边依然停留着他搂住他时微乱的呼吸,帮他解扣子时指腹不小心拂过他皮肤的触感。祁誓还为他擦脸、擦手,在他想偷偷攥住他的手时动作明显一滞。
他想不明白了,祁誓明明说过不爱他,分别时也冷静到一丝不乱的,可是刚才那些又是什么?他只能找出一个解释,可这个解释就仿佛在黑白电影的画面里突然蹦出个亮红色的物体。它艳丽美好,却叫人恓惶,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将他绕成一团麻的思绪打断。乐园从床上捡起手机,是乔雅莹打来的电话。
刚一接通,她就急急忙忙地说:“你和祁誓一个307一个309,就在隔壁,你自己把握机会啊。”
没听见乐园回应,乔雅莹以为他还没清醒:“听见没啊,跟你说话呢。”
乐园模糊“嗯”了声,将电话挂了。攥着手机很突兀地立着,动也不动的,只顾着手上使劲。床就在脚边,可仿佛说服自己坐下都很难。
所以他最终没能坐下,而是快步走出去了,走到门边几乎都要跑起来。急切样子好像肩负了拯救地球的使命,晚个一秒全人类就要毁灭似的。
祁誓刚脱下外套就听到了敲门声,起初还是礼貌的轻敲,紧跟着越来越激烈,是要把门拍碎的架势。
门锁一开,还没等他看清来人是谁,一个人影风似的窜了进来,猛地将他撞到了墙上,还不忘伸脚把门给踹上了。然而也不用看清是谁,身上人的举动就摆明了他的身份。
乐园是不管不顾了,他喝了酒,就当自己醉了,醉了干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才正常。他急切地在祁誓颈侧舔吮,简直像品尝什么许久没尝过的美味。顺着脖子下去,却被他穿得好好的衬衣挡住去路。
祁誓在推他,他忙着应付,腾不出手来解扣子。干脆上嘴,咬住猛地一拽,扣子就被他扯得绷出了老远,一鼓作气又将衬衣领口咬着歪向了一边。
乐园几乎有些贪婪地深嗅了下,顺着祁誓锁骨的线条一路往上。在他一口咬住他的肩头时,终于被对方制住。
祁誓一手抵住乐园的肩膀,一手掐住了他的下颌,推着他的脑袋微微后仰。他呼吸紊乱,低吼道:“疯了?”
乐园任他这样钳制自己,仰面与他对视,玄关的顶灯正好在他的正上方,柔和的暖色光线撒下,将他的尖锐样子消减了大半。乐园不怵,反而咧嘴笑了,倒真像迷糊醉态,轻飘飘地说:“还没疯,我醉了啊。”
祁誓撒手推开,将衣服拉扯回来,却因少了颗扣子而大敞着领口:“醉了就回去睡觉。”
乐园后退了两步,将酒柜撞得叮当响,依然是笑着,晃悠着摇头:“你这里也有床,我要睡这儿。”
祁誓真以为他醉糊涂了,不和他争执,直接按上门把手:“那我走。”
乐园一个闪身绕到他与门之间,摆出个大字贴在门上,呵呵傻乐着耍无赖:“我没拿门卡,你进不去的。”
祁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正好乐园也不需要他说话,双臂圈住他的脖子,仔仔细细地与他亲吻起来,学着记忆中他的方法。
边吻边推着他往房间里去,凑到他的耳边,将耳垂含到口中。祁誓虽没再抗拒,却也没有回应的意思,单只是晾着他,等着他自觉无趣而停止。
如他所想,乐园确实停了下来,却没生气,反而搂着他的腰仰头看他:“配合一下呗。”忽而笑了,“我就是想要了,找你来玩一次,你以为我要干嘛?求着你复合吗?”
祁誓看着乐园发红的脸,倒是猜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你要不想我去找别人啊,反正最近有个人在追我,他说他特别喜欢我,肯定特别乐意跟我上床。或者我就在这酒店里找找?说不定……”
乐园话没说完,嘴巴被对方堵了住。
祁誓知道这是个圈套,知道他在胡言乱语。可知道又能怎么样?从以前起他就这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得明白,早早整理出一条最合适的路。然而还不是一次次走错了,甚至还是自己亲自把车开上了岔路。
这次也一样,他听不得乐园说的这些话。乐园该有新的爱人,该有人宠着他,这也是他希望的。可这些不能让他看见,不能被他知道,更不能让乐园亲口讲给他听。
祁誓一把将乐园抱了起来,将他压在了床上。他懒得管了,就当自己也醉了。
他一言不发,只呼吸声剧烈混乱。乐园甚至有点害怕,觉得他特别暴躁。
祁誓确实处在一个狂躁不安的状态中,却只是独自狂躁。只要触碰到乐园,几乎是本能地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动作依旧是极其温柔。
酒店没有润滑剂,他进入时小心又小心,只入到一半就不动了。
乐园却像是要故意讨好他,圈住他的腰压向自己,因为疼而说得断断续续:“你……快进来,我不疼。”
祁誓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缓缓地来,任乐园如何拉扯都不妥协。
这俩人分明在共同协作进行着一件事,却像是各有各的章法,且只按自己的想法来,任对方如何蛊惑也不动心。
乐园几乎是下意识去迎合祁誓,他知道他的偏好,于是加倍地给他反应。因他生出了个不怎么正确的想法:什么爱不爱的,只要他爱他的身体就可以,离不开他的身体也是离不开啊。
越是进行他越是毫无理智地陷入了这样的想法中,于是几乎是有些疯癫起来。
祁誓的吻使他有种濒临窒息的快感,在对方的双唇离去时只觉巨大的空虚袭来,大量湿热的空气快速涨满肺部。不知是不是幻觉,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成白茫茫的一片,离他越来越远,仿佛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形态不明的世界里,乐园无法控制地从心底冒出巨大的恐惧感,几乎是脱口而出:“掐我,掐我的脖子……”
祁誓动作一滞,将上半身撑开了些距离,望着乐园那张泛着潮红的脸,他满头大汗,连眼中都是湿润的,神色被水光折射出了接近病态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