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流(19)
陆远贴近沈情耳边，那嗓音嘶哑低沉，带着这人特有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时不时往外喷热气，弄得沈情耳根有些热，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手，就这样拉进了市局。
市局里依然不分昼夜地运作着。
“你们来了，不好意思啊，那么晚还让你们过来。”姜子阳脸色青黄，沈情和他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他发觉姜子阳整个人瘦了一圈，没了第一次见时那种利落打扮，现在的他两颊微微凹下，嘴边泛起有些青的胡渣，黑眼圈和眼袋明显到乍一看比眼睛都大。
“我说老姜，你怎么这样了，”陆远肯定能看出来，“熬夜看哪位老师呢？”
“还看老师呢！熬夜看尸/体呢！”姜子阳呼啦呼啦下巴的胡渣，两眼瞪着陆远，“你过去吧，老王在里面呢。”姜子阳示意陆远去解剖室。
“严杰那案子怎么样，有进展吗？”陆远显然并不着急，还想唠会磕儿。
“有个屁进展！就是因为严杰那案子还没破！他上头那势力也没找到！今天又来个案子！闹得人心惶惶，郑局快骂死我了！”姜子阳想到这事就生气，他又不是名侦探柯南，也不是福尔摩斯，怎么那么多案子！
“看来是因为这事儿啊。”陆远套完话看着姜子阳的囧样十分满足，开了办公室的门去找王明正了。
姜子阳有气撒不出，闷闷的从口袋里拿出盒黄鹤楼抽出一根叼着，又把烟盒朝沈情伸了伸，沈情摇头拒绝，“你不抽，老陆也戒烟，你们这样我一个人很孤单的……”姜子阳嘟囔着把烟盒收起来，伸手去摸打火机，在身上各个口袋摸了个遍，最后才在上衣右侧胸前口袋里找到，点上烟，抽了一口，细白的烟条混着浓烈的烟草气息蔓延开。
“周围没发现任何除我们以外的脚印和其他行动踪迹，也没有任何除了被害人外其他的血迹和DNA，”姜子阳又吸了口烟，叹了口气，沈情没说话，仔细听着，“初步怀疑那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应该是杀人抛尸到那里。”
姜子阳又吸了口烟，转过脸来，眉头紧皱着，面部表情异常严肃，很认真的看着沈情，“女尸，无头/颅，”更让人奇怪的是，“女/尸右手攥着一支枯萎的红玫瑰。”
第 28 章
“女/尸右手攥着一支枯萎的红玫瑰。”沈情脑海里满是姜子阳这句话，他感觉自己像沉进漆黑幽深的大海，周围的嘈杂声，脚步声与他耳朵慢慢隔绝。
“发现那具女尸的时候，身体已经出现明显尸僵，那支玫瑰花已经紧紧和她的皮肤黏在一起，拿不下来，为了不破坏物证，只能通过法医解剖途径。”姜子阳刚才的话在沈情脑子里来回滚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在来回奔跑。
“姜队！盐城市护国大道高速公路上拍到疑似严杰的嫌疑人！”秦朗拿着电话，朝姜子阳喊。
“立刻通知盐城市局！大力实施抓捕！”姜子阳一手拿着电话，朝秦朗喊。
“姜队，物证检验结果出来了！”刘峰拿着几张单子跑过来，“花枝和花瓣上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没有发现任何其他DNA组织。”
“死者身上多处碰伤痕迹，没有致命伤，致命伤应该就是脖颈处窒息而死。”刘峰汇报完， 陆远也已经换好衣服走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抬手闻胳膊，时不时皱一下眉。沈情知道，这人洁癖又犯了。
他身后跟着王明正，正打着哈欠，手里拿了桶刚泡好的泡面。
“要不要来一口，老陆！”王明正刚想吃第一口，看了看自己前面的陆远，礼貌性的让了让。
“不了，我可没心大到割完人肉就吃饭。”陆远摆了摆手，还不忘怼王明正两句。
“你试试熬几天也再说啊！”王明正不管他，拿起塑料叉呼噜起方便面来，沈情觉得，他可能是真饿了，吃的……真香。
王明正是和陆远看外表完全不同的人，要是说陆远整天看起来吊儿郎当，天天满嘴每句正经话，那王明正就是另一种，是一个法医该有的样子，严肃认真，偶尔也会讲个笑话逗大家乐呵乐呵，两人并肩走看起来差不多高。
陆远走过来，一抬胳膊搂住沈情的肩，沈情没想到这人大庭广众下那么不要脸，抬手就要把那胳膊拿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嫌弃你男朋友了？”陆远也不管旁边有谁，爱说什么说什么。
“不是……”沈情算是被这人的厚脸皮打败了，抬眼看到面前这几人齐刷刷看着他俩，沈情心想：得！也不用躲了。
叹了口气，右手扶额，尽量遮住脸。
“还有几点问题。”陆远朝姜子阳一抬下巴，“可以确定是窒息身亡，颈部被人切开四分之三，切口处有明显褐紫色勒痕。”所有人听到这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是说……”姜子阳声音都在颤抖，他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死者先是被人勒死后用一种切面很薄的利器将其颈部割开至四分之三，后又将人从朝阳大道上抛下去，由于山体斜面较平缓的原因，死者应该是在滚下去的时候碰到某些大型石块，导致头和身体彻底分开。”陆远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扎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沈情听得认真，以至于不记得什么时候扶在额头上的手被陆远拿下来，握在手里。
“并且……”陆远皱着眉，显然下面的事情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我们死者身上发现被强/暴的痕迹。”陆远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但是没有发现死者死前任何抵抗的痕迹，只有□□发生撕裂，没有任何精///ye和其他毛发。”
沈情感觉自己心脏疼的厉害，浑身颤抖着。
心脏的紧缩感把他拉回一年前那个深冬的夜晚，大雪纷飞，覆盖整片大地，沈情一步一步踩进雪里，一层薄布料牛仔裤根本无法阻挡刺骨的冰寒，沈情本就带伤的腿根本无法奔跑，他只能看着眼前那人被带去深渊……
陆远明显感觉到沈情的不对劲，握着沈情的手力道明显重了几分。
沈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额头正布满细密的汗粒。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保持清醒，“那具女尸的身份查出来了吗？”沈情还是在抖。
“出来了！出来了！”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刘峰突然像被点名一样站出来，“死者，女，名叫王丽洁，淮阴市朝阳艺术大学在校学生，今年正好大二。已经通知她的家人了，并且把舍友带来做笔录了。”刘峰合上笔记，“应该在来的路上。”
刚说完，姜子阳办公桌电话就响起来，“好，把他们带上来吧，到二楼审讯室，我这就下去。”
姜子阳挂上电话，朝秦朗说，“你和刘峰继续追捕严杰，这边我和陆远他们来弄。”
“我们未经家属允许就进行解剖。”陆远看着走在前面的姜子阳。姜子阳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停。
“能不能先别告诉王丽洁的家属，她被……”沈情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清澈，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没有权利隐瞒死者家属……”姜子阳终于停下，转身抬头看着沈情。
沈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二楼，审讯室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大约都有将近五十岁，女人头发随意绑在身后，滑下来的几缕发丝贴在脸上，正低头抹着泪，时不时发出抽泣声，他旁边的男人头发有些灰白，眼袋明显，脸上皱纹沟壑着，极力忍着眼泪，却还是偷偷把滑落到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沈情不愿再看他们，把头扭过来。
正好看到审讯室里正坐着一个女生，头发很长，披在身后，像泼了黑墨的丝绸，油亮通透，女孩看上去十九、二十岁，应该就是王丽洁的舍友了。
那对中年人看到姜子阳走过来，女人伸手去抓姜子阳的衣服，“我求求你们啊。”她的声音哑的厉害，像哭了很久，双眼通红的看着姜子阳，眼泪停不住从眼眶里落下来。“一定要抓住那个畜/生啊!”
姜子阳低头看着这女人，她的脸色黝黑，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白雾，她后面那个男人，苍老的比她还厉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亲自抓住那个垃/圾，让、他、受、到、该、有、的、裁、决。”姜子阳一字一顿。
诺大的审讯室里，回荡着男人和女人一直不停的哭声。
第 29 章
“她说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大约下午五六点左右的时候就出门了。”女孩伸手顺了一下自己柔顺的披肩长发。
女孩很好看，却不是单纯的外表的美，也不像王丽洁那种艺校女生普遍带着很强攻击性的美。自然的黑发像是昂贵的江南丝绸，发着油亮的光泽，皮肤白皙通透，脸上画着极淡的妆 ，大而圆的黑色眼睛，娇俏挺拔的鼻梁和涂着淡粉色唇膏的嘴唇，身穿一件粉色马海毛毛衣，举止大方得体，第一眼就让人觉得这孩子家教极好，可那双眼珠里在提到王丽洁时却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和整张温润的脸及其不搭。
沈情在审讯室外看着，“这女孩名叫李芳，是王丽洁的舍友，听学校里其他人说这两人关系没有特别好，但也没吵过架。”姜子阳站着沈情旁边，将刘峰给他说的原原本本给沈情说了一遍。
沈情点点头，眼睛依然看着审讯室里那女孩。
“她去的地方还挺远的，要绕半个市，所以我让她上了出租车给我说一声，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李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得知王丽洁的死而难过，也没有任何兴奋愉悦的神情。
“看来这两个人是真的像陌生人一样啊，相当于合租关系。”姜子阳看着李芳，自言自语道。
沈情看着李芳入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沈情回过神来，李芳还在录笔录。
沈情转身出了门，陆远正靠在墙上闭着眼。
他应该很累了，白天在医院一定很忙，傍晚又陪着沈情去看严明浩，晚上相了个亲，现在又被叫到这，过大负荷的体力透支是最难恢复的，沈情有些心疼，走过去拍拍他。
陆远睁开眼就对上沈情担忧的眼神，瞬间笑了，深邃的眼窝，刚硬锐利的下颚角被柔和软化开，“没事儿，我不累。”陆远顺了顺沈情柔顺的黑发。
“谁管你累不累。”沈情嘴硬。
陆远觉得这人儿真是可爱，嘴硬脸皮薄，心还像豆腐一样软，对别人一脸防备，对自己软的不行，陆远觉得此生很幸运，遇到沈情。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陆远唯独对沈情就是不较真，也不生气。
“死者舍友……”陆远还没问完，沈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沈情摇摇头，“看不出来。”
陆远也没再说话。
“王丽洁体内有检测出什么药物吗？”沈情突然问。
陆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死者体内没有任何类似于麦角酸二乙酰胺的致幻药物或者安眠药之类的东西。”
“死者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信息，说明这个犯罪嫌疑人不仅聪明，而且有较强的反侦察意识，并且不可能是第一次作案。”姜子阳走过来，“我们查到案发当天王丽洁乘坐的出租车是辆□□，那个司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沈情点点头，表示赞同姜子阳的说法。
“那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追捕那辆出租车！”姜子阳瞬间来了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