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15)

遮挡在眼前的双手松开了，当着别人的面，关蒙因为不好意思，脸颊有些微微发红，“我已经把手机还你了。”

萧城皓笑了一声，指着他，问：“今天心情怎么那么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

“遇到了什么喜事？”

乌黑的眸子在眶中转啊转，“我不告诉你。”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牛奶糖塞到萧城皓手里，“请你吃糖。”

“刚才那个是谁？”林天若目光紧紧地尾随着那抹转身小跑着离去的背影，问萧城皓。

“一个很久不见的人。”萧城皓笑着，拆开牛奶糖的那层包装，把糖丢进嘴里。

“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

“也不是，得看情况。”

ACT 19

出去吃饭的时候，关蒙兴致高昂地跟方近说着自己在赛马场赢钱的事情，方近边听边点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这和平时的他有些不大一样。

“今天这顿饭我请客，爱吃什么你尽管点吧~”关蒙说完，马上又前后矛盾地补充一句：“但是不要点太贵的。”

今天的方近看上去比较沉默，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关蒙大致猜到他有心事。

“方近，你这是怎么了？”

方近欲言又止，吞吐了半天之后，略显尴尬地开口道：“蒙蒙，你最近手头紧不紧？我想问你借点钱……”

“发生了什么事？”关蒙关切地向他询问。

方近把头垂下，双眼一直盯着桌面上的餐具，“我爸爸他患了重病，从去年开始，我们家里为了给他治疗，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我工作这几年存下来的钱也全部贴了进去。”

关蒙微怔一下，他和方近认识已有五年，两人平时几乎无话不谈，关蒙了解方近的性格，以往方近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能自己解决都尽量自己解决，绝对不给身边的朋友添任何麻烦，所以若非真的走投无路，方近是绝对不会开口问他借钱的。

“那你现在还差多少钱？”

“差很多。”方近没有给出确切的数字，只是相当无奈地摇头，重重叹气一声，“现在每天都要花钱，我只能尽量到处去凑，能凑多少是多少。”

关蒙没有切身体会过家人病重的感受，但方近的经历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人。

心中一横，关蒙将自己储蓄卡里的15万元都拿了出来，这是他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存款，虽然钱不多，但至少暂时可以帮方近缓解一下家庭压力。

周五下班的时候，老蔡给大伙儿一人发了两箱奉化水蜜桃，说是员工福利。

关蒙对桃子过敏，这两箱个大多汁的水蜜桃他是无福消受，可老板的一片心意又不好回拒，正苦恼着该如何处理这些水蜜桃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好友方近。

关蒙上星期曾经找过方近，他在微信上给方近发信息，向方近询问他父亲最近的身体状况如何，但方近一直没有回复。想来也是，天天为家人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跟朋友聊天，关蒙能理解方近的疲惫心情，也就没再打扰他。

时隔一个礼拜，关蒙再次给方近发去信息。

——今晚有空出来吃顿饭吗？我们老板一人发了两箱桃子，我不能吃这个，都给你吧

上一条信息刚发出去，关蒙又打了一条新的。

——要是不方便出来的话，我等会直接给你送过去

等了几分钟，见方近还没回信息，关蒙索性给他打电话，手机是接通了，可那头一直没人听。

关蒙隐约感到有些不安，他担心方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亲自过去方近的住所看一下。

方近公寓的门铃响了很多遍，始终没人出来回应，关蒙一边用手拍门，一边朝里面喊道：“方近？你在不在里头？”

“你找谁？”忽然有位大妈站在关蒙身后问道，对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来找我的朋友，他就住在这儿。”

大妈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方近对吗？”

“对，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房东，不过他一个礼拜之前已经退租了，他没有跟你说吗？”

关蒙愣住，“他搬走啦？” 从他脸上的错愕表情可以看出，这事方近压根就没告诉过他。

“那你知不知道他搬去哪里了？”

大妈摇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你不是他朋友吗？直接打电话问他呗。”

这一次，方近直接把关蒙的电话给挂了，关蒙尝试给他发微信，问他现在在哪儿，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拉黑了。

有时候，关蒙实在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毕竟对方是自己认识了五年的好友，可事情的走向明显越来越不对劲，到目前为止，种种迹象都表明方近骗了关蒙的钱之后跑路了，而且还故意躲着他。

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15万元甚至连个好一点的楼房首付都够不着，但那是关蒙辛辛苦苦积攒了很久的血汗钱，当初因为过早的离开校园，他被迫见识了这个社会很多不好的一面。人心总是复杂的，尤其当牵扯到金钱上的问题时，哪怕是与之最为亲近的朋友，也有可能反目成仇。

直到这一刻，关蒙也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当初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方近，把所有的积蓄借给了对方，结果现在什么也没了，他丢了钱财，还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给欺骗了，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情，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向之哭诉以及求助的人。

萧城皓最近都在外地出差，只能利用晚上回酒店休息这段所剩不多的闲暇时间与关蒙保持信息联系。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多虑，萧城皓感觉关蒙这几天好像有点消沉，以往他和关蒙聊天的时候，关蒙总是很多话说，还老喜欢给自己发一大堆卖萌的卡通表情包，可是最近萧城皓给关蒙发信息，对方几乎隔了大半天才回复几个极其简短的字词。害萧城皓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关蒙不开心，反反复复把之前的聊天记录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分拆检查核对，到头来却也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萧城皓花了好大功夫，想方设法绕着弯子向关蒙询问，最后关蒙也只是跟他说自己上班很累，想早点睡觉，便没再回他信息。

萧城皓马上给老蔡打去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蔡卓华，你最近是不是强迫员工加班了？”

老蔡有些懵逼，“你特么说啥呢？”

“关蒙最近是怎么回事？他刚才跟我说他上班很累，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我去，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怪怪的……”

“你是不是强迫员工加班了？”萧城皓再次责问。

“没有啊，画廊一向都是准时收工来着。不过小关最近上班好像是有点提不起精神。”老蔡回忆道，“他经常开小差，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那头安静了片刻，道：“我过两天就回去，在那之前，麻烦你帮我多留意一下他吧，拜托了。”面对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萧城皓竟少有地换上恳求的语气。

ACT 20

“小关，今儿早点收拾东西，一会儿下班之后我请大家出去吃晚饭。”临下班前，老蔡走过来跟关蒙说。

“老板，我今天有点事情，就不跟大家一起去了。”

“哦，这样。”老蔡若有所思地望了关蒙一眼，没有追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只点一下头，“行吧，那就下次先。”

下班之后，关蒙到外面的快餐店随便点了个饭，独自坐在角落里吃。

方近的事情一直令他情绪低落，他曾经有想过报警处理，但当他拿出手机，在键盘上摁下110准备拨出去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有时候关蒙觉得自己挺傻的，明明事情都已经这么发展成这样，可他却仍然一厢情愿的相信方近，对方近心存一丝希望，希望对方并不是故意想要欺骗自己，兴许他是另有苦衷…当然这一切也许只是关蒙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搭在关蒙的肩膀上，“小关，真巧，你也在这吃饭！”

扭过头去，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斯文，阳光帅气的男子，关蒙一时有些茫然，他从来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愣了两秒，才开口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啧啧...”穆远将垂落在前额的碎发往脑后一拨，“现在认得出我来了吧？”

“远哥？！”关蒙恍然大悟，“是你！”

穆远笑嘿嘿的，拉过一张椅子，在关蒙身边坐下，“一个人在这吃饭？”

“嗯。”

“我也是一个人，今天我媳妇儿在外面有饭局，我就随便出来找个地方解决。”穆远举手招呼着服务生过来下单，“对了小关，今晚上你有没有约人？”

关蒙扒了两口饭，“没有，怎么啦？”

“我的酒吧新开张，今晚第一天试营，你如果没节目的话今晚过去我那儿坐一坐呗，我给你全部免单！”

关蒙下酒吧的次数不多，之前都是跟方近以及几位主播一块过来玩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主播圈以外的朋友下吧。

穆远知道关蒙在店里没有认识的人，对他格外照顾，一直陪在他身边跟他聊天。

“小关，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最近是有点不太顺心。”关蒙轻轻点头。

“到底是怎么了？”

关蒙轻轻咬了咬下唇，抿一口酒，什么也没说。

“没事没事，不想说的话就不说呗。”穆远往关蒙的杯子里添了一点酒，“咱们今晚开心喝酒，啥也别想！”

作为酒吧的老板，穆远贵人事多，隔三差五就有兄弟朋友们跑来找他，关蒙见他那么忙，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陪在自己身边，“远哥，你还是去应酬你的朋友们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边坐一坐喝酒就好了。”

“那行吧，我先过去一会儿，跟他们打下招呼，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直接跟酒保说，费用都算我的。”

穆远离开后，关蒙、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喝酒，时不时有几位直觉敏锐的男性跑来找他搭讪，都被穆远一一拒绝掉。

“不好意思，我只是纯粹来喝酒的。”面对眼前这位高个儿的男子，关蒙谢绝了他向自己索要联系方式的要求。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跟之前的几个人相比，这名男子显然没那么好打发，他不依不饶地在关蒙身边纠缠，“我看得出来你跟我其实是同一类人，既然都是一个圈子的，认识一下也无妨。”

关蒙不说话，安静地喝了一口酒，昏暗的灯光下隐隐可见他双颊上的红晕。

男子突然伸手去摸他的脸，被关蒙警惕地拍开。

对象笑嘿，“我留意了你很久，你一直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也不愿找其他人聊天，是不是有心事？”

关蒙不想搭理他。

男子又问：“跟男友吵架了？”

关蒙还是沉默。

“还是说和男友分手了？”

关蒙端起酒杯，从高脚椅上下来，准备换一个地方喝酒，那名男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只觉胸口闷得厉害，随之而来是强烈的恶心感，关蒙忍不住吐了出来，呕吐物溅到了对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