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妥协(30)

“这样的比赛成绩会被取消吗？”关蒙问道。

“取消倒不太可能。”萧城皓说，“不过两个骑师肯定要被马会禁赛一段时间，那两人之前就一直不对盘，谁想到他们这次居然直接在比赛中打起来。”

关蒙悄悄凑到萧城皓耳边，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你害达叔输了不少钱。”

“赌马本来就有风险，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结果。”

“城皓哥你不是开公司的吗？怎么还跑去经营马场？”

这个说来也是个意外，萧城皓告诉关蒙，自己当年在国外赚了一点钱，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接触了赛马这一块，抱着玩儿的心态入手了一匹纯血马，没想到那匹马居然为他跑赢了场一级赛，这让萧城皓赚了不少钱，后来他将赚来的钱继续投入其中，副业当起了马主。

“那你真是混得很风生水起哦。”关蒙调侃道。

“你不在，赚得再多也没意思。”

萧城皓用不经心的口吻说着内心真实的独白，却不知旁边的关蒙早已听得耳根通红。

ACT 41

“水果和鸡蛋在上面这儿，下面的冷藏格里有速食饺子和比萨，另外鸡翅和牛排猪排这些都是调制好的，直接放入微波炉加热就可以吃，牛奶的保质期是七天，喝之前一定要看清楚日期，要是过期了别喝，直接扔掉，知道没有？”

萧城皓像家长叮嘱小孩一样对关蒙说，家里聘请的阿姨最近辞职了，明天他又得出差，把关蒙一个人留在家他不是很放心，临走的前一晚上，萧城皓特意给他准备了整整一礼拜的食物。

“我知道啦，我都那么大的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真的吗？”萧城皓不想取笑关蒙，然而在见识过关蒙的做饭水平之后，这话着实让他难以信服。

“你直接买一箱泡面回来不就好了嘛。”

“不准吃泡面。”萧城皓又要敲他脑门，关蒙赶紧捂住头顶后退几步。

“要是不想自己做饭的话，点外卖也可以，回头我给你推荐几家熟人开的比较卫生的餐厅，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点了，又油腻食材又不新鲜，吃坏身子。”

萧城皓回到房间，蹲在行李箱前收拾东西，关蒙跟了过去，整个人扑到他的后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恶作剧地往他耳朵上啃咬一下，笑嘻嘻地问：“你这次要出差多久？”

“这次飞的是国内，过去西安那头，大概十天之后就回来。”萧城皓背着关蒙从地上站起来，转了个身，将他往前面的大床里一扔，自己也随之躺了上去，

萧城皓将鼻子凑到关蒙的发丛，吸了一下残留在头发上的香波气味。

“记得一日三餐要定时。”萧城皓往他的双唇啄了一口。

“晚上不要熬夜。”然后又往他的下巴轻吻一下。

“桃子绝对不能碰，无论怎样都不行，知道不？”

萧城皓的嘴唇落在他的脖子上，他这两天还没来得及清理胡子，脸上开始长出青色的胡茬，刺得关蒙有点麻痒，想要把他推开，萧城皓不乐意，使坏地朝他脖颈处咬下去，继而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吮吸，轻轻舔舐，直到嘬出一抹淡淡的浅红色印记，方才满意。

萧城皓不在的这几天，关蒙的日子一切如常，白天到画廊上班，傍晚下班以后回家叫个外卖，或者从冰箱里拿出萧城皓为自己事先准备的食物，叮热一下作为简单的晚餐，看电视或打游戏到十点多，这时候萧城皓基本已经忙完回到酒店，两人互通一会儿电话，关蒙总是不舍得挂线，每次都等到萧城皓催他去睡觉，才结束通话。

关蒙临睡前才跑去洗澡，热水器不知怎么搞的，好像坏掉了，他调弄了好几次，始终没法加热，实在没辙，索性冲了个凉水澡，结果冲到一半他就受不了，冷得浑身发颤，匆匆关掉花洒，哆嗦着跑回床上。

次日起床，关蒙感觉嗓子眼有些干涩肿痛，鼻子也因为堵塞而呼吸不顺畅，是感冒的征兆，这样的感冒他一年总得来个两三回，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下班回到家中的时候，关蒙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浑身发冷，他很又累又困，胃口也不是很好，他不想吃东西，热了点牛奶喝过之后便回床上躺下。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萧城皓的来电铃声，关蒙当时几乎已经全身没力，但还是艰难地爬起床，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

“吃晚饭没有，宝贝？”

“刚吃过。”准确来说他只喝了一杯牛奶。

“现在在干嘛呢？”

“在床上，准备睡觉，今天有点累。”

萧城皓听出他的说话声跟平时不一样，鼻音很重，“蒙蒙，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是有点。”

“吃过药了吗？”

“没有，就普通的感冒而已，用不着吃药。”关蒙努力装出轻松自然的说话声调，“平时我多喝点水，早点休息，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着，他伸手朝自己的额头探了一下，感觉有点烫，他觉得这次可能不止是感冒而已，对着萧城皓，关蒙不好说实话，他知道萧城皓会为自己担心，他不想影响到萧城皓的工作，他决定等明天睡醒以后到医院找医生看一下。

挂线以后，萧城皓给他发了条信息。

——真的只是感冒？你的声音听上去挺严重的，到药房里买些药吃吧，要是你不方便外出，我让别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到药房买就好，我先睡觉去

萧城皓坐在酒店的床边，对着手机屏幕上最后那条短信盯了快整整十分钟，每次屏幕暗下去，马上又被他重新点亮。

他和关蒙发展到成这种关系，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值得高兴的是，他和关蒙原来是两情相悦，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对不起他的老师和师母？

“你这孩子呀，总是想得太多。”这是关连义对萧城皓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出国留学这件事情，萧城皓是直到申请手续全部办妥，订好机票，临出发的前两个礼拜才向关连义和郭婷托盘而出。

随着毕业的临近，他们班上的同学都开始讨论各自未来的人生规划，萧城皓在“留在北京发展”和“回去自己居住的城市就业”两者间摇摆不定，这种困惑和迷茫萦绕在他心头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某日，他在学生会的换届聚餐中，遇到了第三种选择。

聚餐活动除了本届在职的所有成员以外，部分已毕业的前任成员也回来参与，其中包括他们上一届的主席。那位学姐在毕业以后前往伦敦继续深造，这次趁着假期回国办点事情，顺便来学校见一见以前的学弟学妹们。

当被问及在国外留学的感受时，那位学姐很客观地对大家说：“如果你们有那个意向，且具备相关能力和条件的话，那就千万不要犹豫，多到外面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去认识和接触不同的人，见识的事情多了，阅历广了，视野宽阔了，你人生自然会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真正点醒萧城皓的正是那位学姐的最后一句话，他渴望提升自己的层次，他想当人上人，家庭的巨大变故导致他的人生一无所有，一直以来，他都接受着关连义和郭婷无条件的资助，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将来赚更多更多的钱，以此报答恩师一家。

当然，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关蒙。萧城皓觉得，与其继续留在这里备受无果的恋情折磨，不如抽身远离，他以为，只要距离足够遥远，他就可以彻底断绝这份爱恋。

他们的学校里每年都会向学生们提供两个公费留学的名额，然而萧城皓知道这个消息太晚，早在两个月前，申请结果就已经公布了。错过公费留学的机会，萧城皓选择了自费，大学这几年下来，他靠炒股赚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这笔钱他一直存在银行户头里没动过，就是为了防备日后不时之需。

炒股这件事萧城皓一直都没向关连义和郭婷透露过，正如这次的留学他也只是对他们说是公费的，他不希望他的家人为他操心太多，他们已经够为他着想的了。

这个消息来得过于突然，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关连义和郭婷倍感意外，当诧异过后，二人却也表示相当的支持。

出国留学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一家人当中，却唯独关蒙显得很不高兴，他一句话都没跟萧城皓说，劈着脸直接往房间里走，用力将门一摔。

萧城皓不清楚关蒙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关蒙的心情很差。

思前想后，萧城皓最终还是决定到房间里头看一看他。

“蒙蒙？”萧城皓朝趴在书桌上的人喊了一声。

关蒙没搭理他。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酱肘子，你刚才都还没吃，我给你拿了过来。”萧城皓端着装在碟子上的几块酱肘子，走到关蒙身边。

关蒙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将萧城皓往外面推，一边推他一边气呼呼地对萧城皓说：“滚出我的房间，我不想看见你！”

萧城皓整个人顿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关蒙对自己发那么大的脾气。

“蒙蒙，你到底怎么了？”

关蒙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慢慢地将头抬起来，用红通通的双眼死死地瞅着萧城皓，“为什么你不早点儿跟我说你要出国？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萧城皓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解释不了，因为他理亏。

“我们在你心目中真的是一点都不重要吗？”

“不是！”萧城皓立刻否认，他的内心有些焦急，下意识地把手伸出去，将关蒙的手腕握住。“蒙蒙，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如果不是的话，这么重要的决定你干嘛都不和我们一家人商量一下？而是等你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才来跟我们例行通知一声。”关蒙用力把他的手甩开，愤懑地坐到床上，把头扭到一边，不愿意去看他。

萧城皓将手中的碟子放到书桌上，准备转身安静离去，关蒙突然小声问了一句：“你还会回来吗？”

声音很轻，落在萧城皓耳中却成为雷霆霹雳，在他心头重重一击。

萧城皓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子，用仰视的角度与他彼此对望。

“我当然会回来，这里是我的家，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萧城皓隐隐有些变调。

“以后也是？”

萧城皓点头，他的手伸到关蒙的脸上，轻轻抚摸，“永远都是。”

离开的那天，关连义带着郭婷和关蒙一块到机场为萧城皓送行。

“你去了美国以后记得要找我。”关蒙第N次重复提醒他。

“嗯，咱们QQ联系。”

“还有要给我寄明信片。”

萧城皓笑着点头，“一定。”

郭婷上前一步，把萧城皓拉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阿皓，美国那边太远，我们不能经常过去看你了，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路不熟的，一定要多保重，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打电话回来，我和你老师的手机24小时都开着。”

萧城皓强行按捺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液体，“我会的，你们也好多保重。”

三人一直把萧城皓送到安检口，到这里之后，送行的亲属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关蒙站在原处，脸上挂着饯行的微笑，揣着心中的万分不舍，与那安检口那头的人挥手告别，望着那抹背影逐渐变小，慢慢远去，直至消失，那一刻，他的胸口处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丢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