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小生整容失败之后[娱乐圈替身](48)
程蔚识在心里想……原来“钟非”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了饱受诟病的假唱行为。
“我当时非常惊喜,喜是因为他说我和钟非很像,惊是没想到我竟然能有一次帮助偶像演出的机会。迷恋钟非的狂热将我的理智一时全都冲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出乎我和黄修贤的意料,那场晚会中我的演出极其成功……台下粉丝全都没有认出我。这给了黄修贤极大的启发。”
程蔚识觉得极其不可思议,写道:“那你呢,黄修贤是为了抹平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你又是为了什么,所以在日后一直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他想起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副素描,如果那副素描真是他的话……
明明孟杭的原本面目,和钟非并没有那么神似。
那么他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最多就是一个稍有点艺术细胞的普通人,长相一般,说才华……也就那样,比我帅气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到那样在舞台上被人簇拥、被人迷恋的滋味,更何况还是变成自己喜欢崇拜的人的样子。这种滋味让人着迷,上瘾,让人不顾一切想要重温。难道你会觉得这让你无法理解吗?”孟杭站了起来,走到铁栅栏前,伸出一只手,忽然扯住了程蔚识的衣领,将他慢慢拉近,“小‘钟非’,你在舞台上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难到和我不一样?!”
程蔚识看着对方那双略显畸形的眼睛,大约是整容的后遗症。
没有维持后续保养的孟杭,早已面目全非。
不知口罩下的脸,究竟是何种模样。
“相信世界上有许多人会理解我。他们也想变成自己喜欢的明星的样子,有的人甚至没有和目标脸孔相似的基础,却也这么尝试了。为什么我不行呢?”孟杭没有松手,反而将程蔚识拉得更近了,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隔着口罩贴在一起,“甚至……甚至在许久之后,当我得知他早就死了,不但不曾失落,反而心存感激,感谢他给予我这样突破自我的机会——以他的离世为契机。”
程蔚识被他那双怪异黝黑的眼睛吓了一跳,当即向后退去,挣开了对方拉扯着他衣领的手掌心。
他夹在衬衫里的笔记本险些掉出来。
孟杭张开了手掌,胳膊仍在荡在外面,自顾自说:“可是,报应随之降临。我整容调整的幅度较常人来说要大上许多,所以在14年上半年,后遗症越来越明显,我的面部肌肉中不自然的部分开始恶化。不过,正因为钟非早已离去一年,黄修贤已经想办法抹去了当时的一系列证据,也做好了我随时会退出的准备。可这时,他担忧的并不是死去的钟非被人发现,而是‘钟非’消失后带来的无数损失。在我的扮演之下,钟非已经从一个刚在荧幕前崭露头角的新星变成了一位当红小生。广告代言、节目邀约应接不暇。但看着我逐渐恶化的面容,黄修贤除了感慨可惜之外,只能是无可奈何。然而就在这时——”
程蔚识大约已经猜到了大致走向。
黄修贤不知在何种机缘巧合中发现了他。
“就在这时,有一位黄修贤在P市新结识的生意伙伴,听见黄修贤提起钟非后,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做生意时,遇见过一个小时模样和钟非极其相似的人,名叫程蔚识,他说,他还帮你上了户口。黄修贤听后异常亢奋,连夜前去搜查了你的资料,万幸,你当时除了胖一些之外,并没有长歪,还是和钟非非常相像的。他对你的身世遭遇与模样都极为满意。黄修贤觉得,连我这种人都不会被人认出,那么你只要稍加训练,必然能够胜任;而你,也定会因为自身坎坷的遭遇,答应他的要求。”
孟杭说到这里,朝程蔚识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那双有些瘆人的眼睛像是在说:“你也不过如此。”
程蔚识被他盯得莫名心慌。
而那个帮他上户口的人……程蔚识悄悄握紧了左拳。
他继续写道:“那么,柳梁呢?”
孟杭在看见这个问题时,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明明戴着口罩,那两只手却仍然捂的很紧,将口罩都扭在了一起。
手指跟着颤抖起来。
“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他。”
孟杭垂眼望着程蔚识前方的地面,声音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带着一道温柔的鼻音:“那时,我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就骗他。骗他说,我要爬段可嘉的床,骗他说,我要听董呈的话去潜规则。总之,在我离开的前几日,我没对他说几句存有善意的话,想让他断了念想。他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沉浸在这样捆绑炒作的虚拟现实中无法自拔?为什么?”
程蔚识写:“可是,他已经死了。”
想了想,又写:“你与他相识一年,他将你放在心里,却连你真正姓谁名谁都不清楚。”
因为那本日记本上,写下的全是一个又一个的“钟非”。
孟杭注视着程蔚识写的第二句话,眼中稍起涟漪:“你也是帮凶。”
程蔚识:“……”
孟杭转头看着烟灰缸里的香烟几乎已经烧成灰烬,目光转向数米高的隐蔽天窗之上。
天窗外没透露半分光亮来。
“在你离开之前,我给你唱一首歌吧。”孟杭看着天窗,慢悠悠地开口。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这条坦途上可有可无的影子。
奔跑、追寻、消逝……
无人知晓,无人过问。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这条路上的无名旅人。”
孟杭只唱了那么一段,大半声音被隔断在了口罩里。
但程蔚识听得出来,这是……钟非成名曲《秘密旅人》的变奏。
明明是一首没什么内涵的欢快口水歌,一变奏竟变出了伤感深刻的情绪来。
“这首是我潜藏在此重新谱曲填词的《秘密旅人》,感觉怎么样?”孟杭笑笑,语气听上去像是满不在意,“这首歌本来就是我作的,却被黄修贤拿去署名给了什么作曲人‘格格’。你说,他坏不坏?”
坏……当然坏。
他甚至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孟杭的绝望心情。
孟杭这样的说话方式,听得程蔚识心里愈加愧疚。
程蔚识记得自己还因为这首歌领得了“年度人气歌手”的奖杯。
程蔚识写:“我有件东西想要交给你。”
他从衣服里拿出柳梁的笔记本,塞进栅栏的缝隙里。
孟杭接过,翻开了看了看,那张画便掉了出来。
孟杭看着画中自己的笔迹,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那时我真是太天真,妄想会有救世主来救我。”
末了又叹气:“其实我也是内疚的……我一直躲着那些想与我交朋友的明星。印象最深的就是薇儿,她很可爱,一直故意喊我钟小哥哥。”
随即又把笔记本放到桌上,看向程蔚识:“你一会能出去的话,帮我一个忙。”
程蔚识点头。
“我无意中听见,在这座废弃大楼的二楼,有一个爆|炸装置以备不时之需。”他的语气轻巧得就像在说一句玩笑话,“到了现在我仍然不敢自杀。你帮帮我吧。”
言已至此,孟杭说什么程蔚识现在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孟杭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封面,就像在看一件值钱的宝贝,缓缓说道:“到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奢求。只希望你在实施爆破的时候,能多炸死几个黄修贤的走狗。”
之后,孟杭再也没有机会和程蔚识多说一句话。
因为黄修贤已经抵达李村,程蔚识立即被人带了出去。
而李村的夜,是寂静的。
孟杭仍然在地下室中,坐在桌前,双手抚着笔记本的封面,小声唱着歌。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这条坦途上可有可无的影子。
奔跑、追寻、消逝……
无人知晓,无人过问。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这条路上的无名旅人。
而将这本笔记本倒着翻开,可以看到……
“钟非,我喜欢你。”
——摘自《柳梁日记》最后一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非现实向,表现手法略荒诞,不可当真,没有原型。
☆、第九十章
“据村民所说,平水街866号,在这些天里有一些动静。”
段可嘉的耳目当然也有实时跟进,土豆在电话里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那里很有可能就是黄修贤在希阳望县临时搭建的一个秘密据点。只是不知他在那里究竟安置了多少人手,需要我现在安排人员迅速赶到那里吗?”
“不用。”段可嘉朝着目前所站立的这条小路尽头望去,“人手多固然是好事,黄修贤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他料到我必定不会独自贸然行动。所以到时候等到你安排人手过来,黄修贤那里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应对多人的准备。”
“老板,你想凭借你和牛忠宁两个人打他个措手不及?”土豆在电话里犹豫,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刘忠霖的名字,“可你就这么确信,黄修贤已经发现你来到了李村?”
“连村长都知道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段可嘉的想法非常简单,“而且我并没有想要让谁措手不及,我只是想把程蔚识救出来,让他和我一起回家。”
在旁边勘察四周的刘忠霖不小心听到了之后:“……”
而那司机很懂礼貌,知道段可嘉在说私事,便退到了一边去。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了。”土豆又说,“刚刚我去了一趟小明星家,没发现什么别的异常,就是在厨房里看见一捆香肠。你猜捆香肠的纸条上写着什么?”
“什么?”
土豆笑笑:“他好像是知道你会亲自或者是派人过来搜查他的家。上面写了一段话,说这捆香肠是你生日那几天他原本腌好想送给你吃,但是你说不想收礼物,他就没送出去,现在他要走了,觉得还是要送给你,算是物归原主。
段可嘉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字眼:“‘走了’?什么意思?”
土豆又是一笑:“不好说,大概是要和你分手吧。”
段可嘉直接把电话挂上了。
刘忠霖见段可嘉挂了电话,才走过来问他:“段先生,接下来如何行动?”
段可嘉拖下外套:“现在夜色已深,如果有人跟踪,他们多半也是凭借身形和服装辨识我们三人。他与我身高体形差别极小,让他和我换一身外套,我们再分头行动。”
段可嘉口中的“他”指的正是那位友人派来的司机。
刘忠霖皱眉,段可嘉这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做出如下猜测:“先生,这么说,您是准备只身一人潜入黄修贤的秘密据点?”
这显然不太|安全。
一个人太危险了。
段可嘉答:“不是只身一人。刘忠霖,我还有你在外面接应。更何况,我在黄修贤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心怀整个家族、畏手畏脚的人,以家族利益为先。在他眼里,我又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单独行动呢。”
刘忠霖苦笑,像是在感慨段可嘉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他向前走了一步,准备叫那司机回来。却又停住,转身平视段可嘉的面容:“先生。我妹妹昨天告诉我,她会一直带着您的梦想走下去。”
刘忠霖的眼睛比整个黑夜要明亮许多。
段可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替我转告她,让她继续努力,不要轻易放弃。”
“谢谢先生,那我现在就去叫他过来。”
……
程蔚识坐在黄修贤对面,靠着沙发靠垫,翘起了二郎腿,半合双眼,显示出一副萎靡不振的状态。
黄修宪点了一支雪茄,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烟圈,慢慢地说:“孟杭把前因后果都和你说过了吧。”
程蔚识闭了一下眼睛,算作点头。
“要喝点酒吗?”黄修贤替他倒了半杯威士忌,“这酒有些烈,正好适合你这样需要派遣孤独和忧愁的人。”
程蔚识没有拒绝,握起了杯壁,昂头一口饮尽。
印象里,他似乎从未喝过这么烈的酒,
味道辛辣,辣得他嗓子疼。
程蔚识喝完,脸颊不一会儿便染上了两道绯红。
但他没有醉。
这时,黄修宪突然朝他丢了一只手机。
这只手机是他作为钟非时联系他人的手机,不过已经没电了,处于关机状态。
程蔚丝摁着开机键许久,都没见手机亮起来,便放弃了。随后将它放进了自己的怀里——从衣服下摆处塞了进去。
“真是奇怪。”黄修贤摇着脑袋,故作惊奇地“啧”了一声,“你说你好好的裤兜不放,非要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是为了什么?”
程蔚识注视黄修贤许久,不知怎么突然开了口,只是那声音比正常时要粗哑、干涩许多:“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口说话了,便想继续多说几句,然而嗓子忽然又像被什么异物堵塞住了一般,挤不出半点声音。
“是啊,重要的东西。”黄修贤叼着雪茄,忽然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什么是最重要的呢。你看这附近那些村民,尽管贫穷、愚昧,但是很有上进心,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化,管不住叛逆期的儿女,就想把他们交给‘有经验’的学校管教。儿女们回来之后,果然老实了许多,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非常听话……”
程蔚识低着头,隔着衣服握住怀里的手机,大拇指已经被他按成了青白色。
“人的眼界决定了他们的上进心是否具有实用性。小程,你告诉我,什么是最重要的?你想继续让你未来的子女生活在这种贫穷与愚昧扎堆儿的地方吗?对,也许你说你并非愚昧,你的眼界比他们的更加宽广。可你的父亲也是这样,比周围人更加开明、眼界高、通情达理,可他的结局——”
程蔚识听不下去,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朝地上狠命一摔。
“嘭”得一声,玻璃杯四分五裂,碎渣蹦到了角落去。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这声响动,连忙一拥而入。
黄修贤吩咐他们:“没事,只是碰倒了玻璃杯。留一个人打扫,你们其他人都出去吧。”
一个人按着程蔚识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之后立即被黄修贤赶了出去。
黄修贤两手分别放在头的两侧,以表示他并无恶意:“先说明,程空潜之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也不可能让孟杭做钟非一年半的替身。”
程蔚识点头。
这一点他自然清楚。
他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黄修贤继续:“你说,你父亲是杀人犯,母亲是妓|女,你以后的工作又能体面到哪里去呢,就算找到了一份能够维持生存的工作,其他同事朋友如果知道了你的父母,又会如何看你?你真的能忍受那些对你指手画脚的目光吗?”
程蔚识看见桌上放了笔纸,便拿了过来写字问他:“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直说吧,不要再继续揭我的伤疤了。”
黄修贤知道他是聪明人,便说:“如果你愿意以后一直这么帮我扮演钟非,你就再也不用与这群贫穷愚昧的人为伍,而我也可以省去处理‘钟非消失’这件事的烦恼,这是双赢,对不对?”
段可嘉辗转攀爬至这座房间顶处的通风口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黄修贤对程蔚识提出的要求。
他从这里看不见黄修贤和程蔚识的身影,只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程蔚识没有犹豫,写道:“我已经受够了。”
呼吸加重起来,又写:“柳梁也死了。”
段可嘉听见了一阵写字的响声,接着听黄修贤说:“那么从此以后,你要荒废你的天赋吗,让你的才能从此消沉。而你的父亲……攒钱让你学钢琴,给你起了那么一个带着美好期望的名字,为的就是希望你能够逃离那样愚昧的人群,哦对了,还有段可嘉。假如他知晓了你的身份,又会如何看你?”
程蔚识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写:“如果他不愿意,我会离开他的。”
黄修贤倒是没想到程蔚识会看得这么开:“你很有想法。”
段可嘉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可能程蔚识由于某种原因无法说话了,只能用写字来代替交流。
上午刘忠霖还和他说,程蔚识的信息栏里被打上了“天生不能说话”的备注,晚上他过来,程蔚识竟然就已经不能说话了。
段可嘉觉得,这可能就是命运在捉弄他。
黄修贤见此计不成,又心生一计:“那你知不知道,那次fk的新专辑为什么没有通过审核?就是因为他在背后操作。”他将余下的半只雪茄按倒在烟灰缸里,“你看,他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让他知道真实的你呢?”
段可嘉听到黄修贤这么说,气得差点一掌拍到通风管壁上。
黄修贤不愧是生意场上的鬼灵精,什么空子他都能钻上一钻。
程蔚识摇头,这次他似乎有些哽咽,笔触比之前更加激动:“不是的,其实我后来已经慢慢猜到了。是段先生在背后帮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他的感情当成砝码。既然我当初说过‘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就一定会照做。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会陪在他身边;等他哪天要结婚了,我就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