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日方升(57)

　　这个面具好眼熟……林之叶看了眼孟省。
　　“叶子哥哥，”孟卓玩累了，在林之叶身边坐下，小腿晃荡着，“你真的和我哥处对象啦？”
　　林之叶大感震惊，连这小子都知道了吗？
　　“小孩子别瞎打听。”孟省推了弟弟脑袋一把。
　　“自己玩去，没礼貌。”曼姨责备一句，又对林之叶歉意地笑笑，“他爸说话嗓门大，被他听见了。”
　　面具后面，孟卓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看上我哥的啊？”
　　孟省佯装生气，瞪了弟弟一眼，又抻着脖子对正在厨房炒菜的父亲喊：“怎么的我有那么招人嫌弃吗？为啥你们都问这个问题呢？”
　　“你哥，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林之叶柔声对孟卓说。
　　“那就是说他没什么优点喽，我们老师说，善良是人类最基本的……”
　　林之叶忍俊不禁，孟省作势要打人，“不许再说话了，好不容易脱单了，再被你搅和黄了。”
　　孟卓的电话手表发出响声，他看了一眼后振臂欢呼“小晴姐姐给我回复了”，然后飞速跑进卧室。


第60章
　　孟父把最后一盘菜西芹炒虾仁摆在桌上，小声说：“快吃吧。”
　　林之叶尴尬地低着头，脑袋里全是那天自己趴在桌上任人宰割的画面。
　　“最近都挺好的哈。”孟父快速的眼睛快速扫过他。
　　“嗯。”
　　整个晚饭，林之叶都没怎么说话，听着孟省的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孟父尴尬别扭得非常明显，基本不再看他。
　　晚饭后，孟父将二人送到楼下，终于再次对林之叶说话了：“我听小孟说，你们认识没多久就在一块了哈。”
　　“嗯。”林之叶不好意思直视他，便茫然四顾。
　　天气暖了，有很多孩子在小区里跑来跑去，发出莫名的尖叫，老人们慢腾腾地跟在宠物狗后面走着。
　　“快了点，哈哈。”孟父无奈地笑笑，抚摸着自己的假发，“行吧，反正我想管也管不了……”
　　“快什么啊，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孟省说。
　　“我看你像龙卷风。”面对儿子，孟父的声线一下子粗了不少。
　　“我是龙卷风，就把你假发卷走……”孟省小声絮叨，“青春嘛，不就是这样吗。”
　　“喜欢就不要克制，爱就要放肆。”孟父低声说，“啊，不对，这话怎么说的来着……”
　　“记住了爸，我一定不克制。”
　　“反正……谈恋爱嘛，是一件开始容易，结束容易，过程很不容易的事。看对眼了，可能下一秒就亲上了，喊一句分手，也许就再也不见。”孟父语重心长地说着，“既然开始了，就互相珍惜，在一块好好学习……”
　　林之叶默然点头，孟省则盯着路过的小孩手里的烤肠。
　　“听到没有，臭小子！瞧你这缺根筋的傻样！”孟父弹了儿子脑门一下，又忍不住对林之叶感叹，“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一周后，省实验篮球队迎来了四强争夺战。孟省为了那不确定多久的上场时间，再次经历了整整一周抓心挠肝的禁欲生活。林之叶是首发又是主力，清心寡欲积极备战可以理解，可苦了他这个替补中的替补，连打灰机都不被允许。
　　比赛是在周日，前一天老白特意带领全队去看了另外2场比赛，一中毫无压力地进军四强。林之叶看得很认真，胳膊肘拄在膝盖上，单手托着下巴，不时和身边的赵浩成小声探讨着。
　　孟省离他有点远，不得不抻着脖子张望，脑袋突然被什么中空的东西敲了一下，回头看见把笔记本卷成筒状的老白在凶狠地瞪着自己。
　　“不关心场上的比赛，在那瞎张望什么，像个土拨鼠似的。”
　　孟省连忙把注意力从林之叶身上转移。
　　一中的队员个个虎背熊腰，动作敏捷。同样是得分后卫，如果说林之叶像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对方的则像从《水浒传》里直接杀出来的。
　　队长和副队长，那一对“活阎王”，一个大前锋一个小前锋，更是能抗能打的完美选手。上一次交手，他们没上场，省实验就已经赢得很艰难了。现在看来，他们也许是故意的——为了在决赛，或者通往决赛的路上狠狠击垮劲敌。
　　一想到这些糙汉会把林之叶撞来撞去，孟省就觉得忍无可忍。
　　周日下午，李遇刚进体育馆，就看到黎晴在远远地挥手。他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在她左边坐下，然后身子前倾，笑容满面地看向她右边。
　　“嗨，黎老师。”
　　黎昕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去看他。
　　李遇从包里拿出罐装咖啡分给二人，对黎晴说：“我中午刚起床。”
　　“昨天睡得很晚？”
　　“我不是找了个工作么……昨天晚上喝大了。”
　　黎晴偷瞄着欲言又止的哥哥，干脆替他说：“注意安全啊。”
　　“没事，小孟接我。”
　　看到林之叶后，黎晴就忘了和李遇聊天，双手捧着咖啡，目不转睛地望着，连眨眼的频次都降低了很多。李遇从她的每根眼睫毛上，都能感觉到那种无声的倾心。
　　身体微微后仰，黎昕的侧影映入眼帘。李遇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与那堪称冷漠的目光相遇后，问道：“有没有想我？”
　　“没有。”黎昕将身体回正，关注着场上的情形。比赛很激烈，但在可控范围内，省实验始终领先。林之叶就像一只轻盈的羚羊，投射弹跳俱佳，因为比以前强壮了一点，在篮板下的时候也不那么吃亏了。
　　李遇又不安分地戳着黎昕的胳膊，“黎老师，我有好多题不会，看完比赛交流一下好不好。”
　　“网上交流。”黎昕冷淡地回应。
　　黎晴同情地看了眼受冷落的李遇，似乎想安慰几句，随后发现林之叶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便把力气全用在了那过于腼腆的加油上。
　　下半场的时候，省实验已经是必胜之势，黎昕实在被戳得心烦，便起身去了洗手间。李遇犹豫了一下，尾随其后。
　　“孟省上场了哦！”黎晴提醒。
　　“帮我给他加个油！”
　　黎晴便认真地小声喊：“孟省加油！我替李遇给你加油！”
　　洗手间里，除了黎昕没有其他人，山呼海啸的呐喊助威声远远传来。
　　李遇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正在放水的黎昕身边，盯着他的小兄弟。
　　黎昕微微侧目，硬是被那堪称贪婪的目光吓得中断了放水作业。他摇摇头，换了一个小便池，李遇也亦步亦趋，搞得他像是浇花一样，到处灌溉。
　　“……我要被你吓出病来了。”
　　“我想你了嘛。”
　　黎昕整理好裤子，转身就走。
　　“哎，你怎么不尿了？你才尿了一半吧？憋着对肾不好。”李遇又跟在他身后。
　　黎昕还是不理不睬，李遇便将他拦腰抱住，“我替我爸跟你道歉，他不会再威胁你了。”
　　你也太小瞧你爸的决心了，黎昕想，那个精明果断的生意人拿着最趁手的武器，怎么击垮自己，只是个时间问题。
　　“你快点回家去吧。”黎昕低声说。
　　“我能自力更生。”李遇又把胳膊勒紧了一些。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已经分手了。”
　　“那我重新追你！”李遇不依不饶。
　　黎昕低头盯着李遇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沉默半晌才说：“你想怎么样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这样……耍流氓。”
　　李遇微微松开胳膊，黎昕趁机摆脱了束缚，向门口走去。
　　见状，李遇一把抓住他的外套下摆，进而抓住了他的裤腰。
　　“你到底——”
　　李遇把倒退着的黎昕拽进隔间，热情地扑了上去，决定“身体力行”以求复合，“都两周了，你不憋得慌吗？”说着就要吻上去。
　　黎昕冷着脸仰起头，李遇嘟着嘴蹦蹦跳跳地亲不到，很快就放弃了，转而去解他的腰带。
　　黎昕捉住那对细细的手腕，“你能不能自重一点？”
　　“自重又不能让事情变好。”李遇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白嫩的脸颊蒙着一层红晕。
　　“我不是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吗？放过我吧行不行？”
　　“我不想放弃。”
　　“我只是你那广泛的爱好之一，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坚持不久，不是吗？何必这么穷追猛打呢？十年之后你回想现在，只会觉得自己又丢人又可笑。”
　　“……我才不想惦记那么久之后的事。”李遇先是眼睛红了，随后小小的鼻尖也红了起来。
　　“既然已经没了爱情，就别再没了尊严。”这话，黎昕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
　　“道理我都懂，”李遇微微垂下头，揉着眼睛，“可是再来一发行不行？”
　　黎昕“咚”地一声把脑袋朝后砸在隔板上，仰天叹息，“看来我刚才是白说了。”
　　“行不行嘛！”
　　“不行！”黎昕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黎昕，你就是个懦夫！”李遇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体育馆内也传来一阵更加激昂的欢呼，像是在回应李遇似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看来是比赛结束了。
　　黎昕僵硬地转过身，脸色灰沉沉的，像是整个人都跌进了尘埃里。他一把将李遇拽出来，按在洗手池边的瓷砖墙壁上，“永远不许，说我是懦夫。”
　　黎昕离开了，人潮和喧闹一齐涌入。李遇望着胸前被抓成一团的衣服，呆立许久。


第61章
　　清明节这天早上，孟省和林之叶才知道原来二人的母亲葬在同一处墓园。孟父开着那辆漏风的桑塔纳，载着一家人和林之叶去了墓园。林之叶在附近的花店买了2束白菊花，在孟省母亲墓前献上一束，离开前发现孟父拿出了一个香飘万里的酱肘子。
　　原来，弥漫在车里的香味是这个。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小葱豆腐拌皮蛋，红烧狮子头，辣子鸡，鱼香肉丝，白米饭……
　　祭拜完母亲，孟省让家人先回去，自己则根据微信定位去找林之叶，看见他怀抱着那束白菊，呆坐在一棵松树下，有种凄清的美感。
　　孟省走到他身边，背靠在树上打了个嗝。忽然想到，他靠着的这棵树会不会是林之叶的妈妈……据他所知，这个墓园是有类似的业务的，将骨灰埋在树下滋养大地，名曰绿色殡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