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火(10)
大概是出门前没翻黄历,想不到他口无遮拦这么多回,竟然会在今天碰上个硬茬。徐志东不自觉晃了晃:“你……有种,就骂你,怎的。”
照面以后,应旸发觉这人的样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刺眼十倍。肥头大耳酒糟鼻,毛孔粗得能插秧,就这德行偏还骄傲地挺着个Gucci腰带都勒不住的啤酒肚,油腻的脑袋上已经有了谢顶的迹象,浑身上下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萎靡老气。
而一旁的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不过20出头的年纪,却穿了件深V一字肩,配上皮裙细跟鞋,脂粉气很重,一看就是夜场出台的某从业者。
应旸强忍着不适走到两人面前,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们一眼:“眼光真次。”也不知说的是谁,一句话把俩人统统绕了进去。
“你、你他……”
“我劝你想好了再逼逼。”说这话的同时,应旸已经走到迈巴赫旁边,手里的钥匙往车门上一抵——
“你,你想干什么?!”
“这车瞅着不错,估计添点花儿更好看。”
“你……你敢?!”徐志东急得干瞪眼。
他这宝贝刚落地没几天,求了好久才求来的特赦,现在还还着贷呢!要是真让这疯子划花了他、他可没法和家里的母老虎交代!
“为什么不敢。”相较对方的紧张,应旸倒显得闲适许多。
僵持了一阵,徐志东的花花肠子饶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也许是想着不好在姘头面前丢人,也似乎笃定应旸不敢下手,只见他一咬牙,一跺脚,不知死活地指着应旸叫唤:“操!你他妈划一个试试?!”
呲——
“啊!!!”
后发而至的惨叫掩过车身发出的刺耳尖响,在空寂无人的停车场内扩出老远,徐志东目眦欲裂地瞪着应旸,仿佛那一下划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一旁的女人不敢掺和,远远地躲到迈巴赫另一端借用幸免遇难的车身将自己完美掩饰起来。
赶在徐志东冲过来前再次抬手,钥匙的尖端落在既成划痕的下方,应旸眉眼轻挑,威胁意味十足。
“嗯?”
徐志东刚和姘头吃了顿五星自助,自吹自擂的过程中喝了不少酒,原本被应旸的所作所为激得酒气上头,满脑子怼天日地的冲动,现在面对应旸的再次威胁,他却不由气血逆行,浑身发冷,好半晌才想起来去摸手机:“你……你等着,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
看样子是想报警。
应旸也不怵,轻轻一扬手,车门照例赏脸地给出回应:呲——
这回男人叫不出来了,翕厚的大嘴张了又张,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言一出,应旸干脆地收起钥匙,双手环胸:“道歉。”
对于如此跌份的要求,徐志东没有犹豫多久,反倒劫后余生般耷下肩膀,颓然得像只被抽干的气球:“对、对不起。”
“让你冲我了么。”
顺着应旸的目光看去,徐志东注意到被锁在车里的程默,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冲上去划他丫的冲动。然而幸好他虽然醉,却没有傻逼到底,且不说死神一样杵在身后虎视眈眈的应旸,就是这车……划了也伤他不狠啊!
盘算过后,徐志东唯有认命,乖乖地朝程默咬了咬牙:“对……不起!”
透过半暗的车窗,应旸对上程默的目光,从中读到惶恐和些末不认可的意味,于是轻轻一哂:“行了,赶紧滚。”
总算放过了面前的男人。
挡在车头,遮去程默车子的号牌,目送伤痕累累的迈巴赫挟裹着怒气轰然走远。直到车身消失在闸口,应旸才重新开门上车,把钥匙插回孔里。
冷气汩汩地流泄而下,像是几座雾化的微型瀑布。
程默久久没有说话,狭小的车厢内一时只能听见他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对此,应旸没有急着去系安全带,而是侧过身问:“没闷着吧?”
程默摇了摇头。又过了一会儿,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悸动,抬眼看向应旸:“你就不怕他打你啊。”
“哈,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应旸嘲弄一笑,“他不会,谅他也没有那个魄力,废物一个。而且你觉得他能打得过我?”
这话听起来有些失礼,但想想刚才的场面,程默又觉得他没有说错,一时之间神情很是矛盾:“那他要是真报警了怎么办?”
“报呗,正常情况下最多不过赔点钱,还有保险呢。”应旸现在财大气粗,就是再划几道也赔得起,“但倒贴不是我的风格。要真闹起来我就说我刚从医院跑出来,我是谁、我在哪儿、干了些什么,统统不清楚。”
“你当警察是傻子?”
“现成的证据。”应旸指了指额上的纱布,“要是他们不嫌费事就去医院打听一下呗,到时候让凌……主任开个证明就完了。”
似乎再没什么顾虑。
程默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支吾着哼哼一声:“想得还挺周全。”
“这是在夸我呢?”
“没。”程默低头揪了揪裤子,目光闪烁,“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
虽然一开始确实很气,但相较于被人冒犯的不快,他更在意应旸的安危。有没有能力解决是一回事,就算有吧,他也见不得应旸以身犯险。
以前光是在学校打打小架他都心惊胆跳的,唯恐出事,更别提现在出了社会,是个成年人了。身上背负的责任愈大,愈不该再这样肆意妄为。
应旸清楚程默的脾性,有些事就算不说他都知道,因此只问:“你就说解不解气吧。”
“……还行。”
那就是非常解气。
应旸扬唇一笑:“那不就成了。”又说,“想不想再解气一点?”
程默满怀戒备地看着他,不住摇头。
“放心,不干什么。”信誓旦旦地保证完,应旸径自把手探向程默裤兜,“手机给我。”
怕他不小心碰到别的地方,程默只能乖乖掏出手机。
接着只见应旸自如地按下三个数字,等待两秒后眼也不眨地说:“你好,我要举报。”
“……”
“我现在在凤凰大道1号时代广场车库,刚才取车的时候看到一个喝醉的中年男人进了驾驶室,同行还有一位小姐。”
“……”
“黑色迈巴赫,车牌AR5R6,大概三分钟前离开。”
“……”
“嗯,那就麻烦你们了。”
“……”
“不客气,这是身为良好市民应尽的责任……嗯,再见。”
程默全程听得目瞪口呆,通话结束以后怔怔地收回手机:“他真喝酒了?”
“当然,我还能遛交警叔叔吗?”说完,应旸特别自觉地系好安全带,双手往膝上一搭,“走吧,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形撒娇,最为致命。
第14章 Chapter 14
万万没想到出门一趟竟会在外面消磨一天,到家以后正好又是饭点,换完鞋后,程默摸了摸蛋蛋,随即一头栽进厨房,蚂蚁搬家似的忙碌起来。
气都顾不上歇。
盛夏的傍晚暑气未消,程默踩着满地金黄来回操劳,脚踝镀上一层薄薄的绒光。把新买回来的衣裤统统倒在餐桌上,收好购物袋,应旸定定地看了程默一会儿才开口:“东西我全扔洗衣机了。”
“嗯。”下意识应完,程默忽然叫住应旸,“等等,内裤拿出来。”
“怎么,想看啊?”应旸故意笑他,“叫你帮我挑又不干。”
“……谁要看。”程默操着菜刀,感觉说话底气也足,“内裤不能和衣服一起洗,要另外手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程默很是无奈,小小叹了口气:“现在知道了。”
“嗯。”
应旸单独捞起衣裤扔进洗衣机,倒入适量的洗衣液,启动。过程没有出错,程默正要放下心来,却见应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
“干、干嘛。”
“你弄好没。”
程默看看手下的砧板,上头躺着一根开膛破肚的节瓜,其中四分之一被切成了三角状的薄片,预备用来煮汤:“没。”
“要不我切吧。”
“啊?”
“你帮我洗内裤。”
“……自己洗!”
应旸啧了一声:“不会。”
“你18岁的时候不会自己洗内裤?”说着,程默忽然想起自己有回莫名流了鼻血,还不小心弄到应旸衣服上的事。
当时正上着英语课,应旸听见动静以后登时就拿外套捂在他脸上带他一路赶到洗手间。对付这种流血的问题应旸都犯不着找校医,捏着他的鼻子按揉几下,再用凉水一冲,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他的外套袖口上却沾满了血腥,惨不忍睹。
他觉得过意不去,原本打算帮他清洗干净,结果他自己三两下就处理完了,端的是手法娴熟,还说这种事儿他没少干。
现在忽然又说不会了?
程默自然不信,眼神也直白地透露出狐疑。
“瞪我我也不会。”应旸自认没什么太大的优点,唯独脸皮够厚,以致他很多时候都能无赖到底,“反正现在不会。”
程默不搭理他,提起菜刀继续切瓜。
等了一阵,程默还是那副旁若无人的姿态,应旸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悻悻然转出厨房:“好咯,自己洗就自己洗。”同时自我安慰道,“不干不净穿了没病。”
“……”程默知道这话估计就是说给他听的,但突如其来的慈父心态依然迫使他把菜刀一摔,指着回过头来的应旸示意,“你,切瓜!”
“好嘞!”
水声哗啦啦地响,在小小的居室里汇成一曲和谐的二重奏。
应旸手起刀落,不一会儿工夫,爽脆的节瓜就在他手下变成厚薄均等的切片,看起来刀工竟然比程默还要好些。
切完以后,应旸把它们统统下到汤锅里,连带生肉一起在沸腾的水波中翻滚。而程默此时还在浴室忙活,应旸盖上锅盖,预备趁机摸过去撩拨他几句。
他故意放轻了脚步,故而程默对此浑然不知,搓干净的内裤放在一旁的小盆里,本人则反手掀起背后的衣摆,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汗。
白皙细腻的腰身,轻轻一搓就红了。应旸看得喉结不自觉一动,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镜子里。程默吓了一跳,紧接着手里的湿巾就被应旸接了过去,顺应替下擦身这一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