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火(23)
“亲切的,美好的。”
应旸摇摇头,嫌它美中不足:“怎么不叫‘亲爱的’呢,那估计得吸引更多的情侣过来。”
无独有偶,侍应给他们引荐的还是昨天程默和林静泽坐过的窗边位,要不是换了个人程默还以为他是认得自己。
“你可以开家‘亲爱的’。”
“行啊,开了送你,你喜欢什么菜系,说吧。”
侍应不动声色地瞟了应旸一眼,照旧放下餐牌,交代了一声可以扫码点餐就走了。
“都喜欢。”
“那就开家五星级自助餐。”
程默配合着他白日做梦:“嗯,好。”
殊不知在不久后的将来,A市中心的某黄金地段上还真横空出世了一家命名为“For Dear”的五星级自助式餐饮体验馆,而他的幕后老板应旸则透过采访时的光屏向程默亲身证明了这份承诺。
点餐的时候应旸并不插手,只让程默照着昨天吃的点。
程默虽说不是一个多么喜新厌旧的人,但昨天刚吃过的东西今天让他再吃一遍,他到底有些不乐意,哪怕冒着挨刺的风险也要挣扎一下:“我想吃别的。”
应旸看了他一阵,似乎发现他不高兴了,于是稍微松了口风:“行。”
程默终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点了一份西班牙炒饭和黑松露薯茸汤。
应旸讨嫌得很,偏拣着程默不乐意提起的事儿问,破坏他难得的好情绪:“你们昨天也喝的这个汤么。”
“没有!”程默被他闹得心烦,“我昨天没点汤。”
“我看见你喝了。”
“那是……”师兄点的?程默突然安静了一下,想着应旸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看着他们,连饭都顾不得吃,不由觉得既惊又急,“我就尝了一口,你能不能别再纠结,而且我都跟你道歉了。”
“两口。”应旸支着下巴纠正道,“我没接受。”
被误会和窥探的感觉很不好,再加上应旸不接受他的道歉,以致程默心中原本消弭不见的愧疚卷土重来:“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假如别人这样对他也就算了,问题就在于现在为难他的人是应旸,是他迄今为止最对不起的人,消极的情绪两相叠加,程默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
“你说呢。”对此,应旸非但狠心地视而不见,还让他自己想法子。
程默被自己的失态闹得不好意思,又哭又笑地揉了一阵眼睛,半天才央求着憋出一句:“回家再亲行不行,先好好吃饭。”
应旸发誓,他原本只想着和程默亲亲密密地共喝一碗汤就算完事,从哪里受挫就从哪里找补回来,谁知程默居然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行。”这下他还有什么为难的呢,自然是赶紧答应啦,否则程默情急之下说要多亲他几记就不好了。
不能这样瞎占人便宜。
有账算账,没账谈情,在现今这个高度文明的社会里,说话做事都得照足规矩来。
谈好条件以后,菜很快就上齐了。
见了吃的,程默心情放松了许多,甚至略有些兴奋地执起餐具招呼应旸一起开动。
应旸对吃的都不挑,只要是熟的,能入口就行。不过程默的情绪多少也感染了他,让他少有地分神尝了一下味道。
“还不错。”
“是吧,学校附近的店都挺好吃的。”
“那我还是觉得咱以前学校门口的烤串更香。”
“噢。”程默不置可否,声音忽然低了一点,“现在学校门口都不让摆摊了。”
“看出来了,现在全是金钱龟。”
想明白他的比喻,程默低低笑了一阵,反问:“你不也是么。”
“我?”应旸谦虚得很,“少来,我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部位是带龟字儿的……”
“哎哎哎,吃着饭呢!”程默反应倒快,连忙打断他。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能吃的东西。”说着,应旸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脊肉,咀嚼的动作落在程默眼里怎么看怎么下流。
程默红着脸指向应旸面前的牛排:“这是熟的。”
“还是一样啊,”应旸怎么都能反驳,还充分运用了一语双关的修辞,“那活儿你多吃几次也能‘熟’。”
怎么忽然就说让我吃了?!
程默气急败坏地强调:“我不吃!”
应旸冲他眨了眨眼,特好说话:“那我吃也行。”
尽管明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程默脑海里依然不受控制地蹦出类似的画面,臊得他赶紧摆手叫停:“不说这个了!认、真、吃、饭!”
“嗯……少说空话多干实事。”应旸深以为然,神色自如地拉过程默面前的汤喝了一口,“汤也不错。”
程默正想回他,却猛然想起汤碗里的勺儿只有一个,而自己刚才早已经用过了:“你……要不要多拿一个勺子。”
应旸回以一副“废什么话”的表情,登时就把他堵了回去。
程默没再矫情,眼睁睁看着应旸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这下哪里还猜不出他的意图,小小声吐槽了句:“幼稚鬼。”
“No no,”应旸晃了晃手指,“我这分明是醋缸。”
还真有自知之明。
回家的路上程默没开空调,夜风从四扇半开的车窗外嗖嗖刮进来,吹得人发根儿都是凉的。
“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应旸勒着安全带微微侧身,让自己免于直面飞尘的侵扰,拧紧的眉心明显透露出不满。
“前年!”在环城高速上飞驰,程默不得不提高声音。
“赶紧换了吧。”开两天就得惦记着电量,空调都不敢开,夜里还好,大白天的闷在里面不得蒸熟了?!
“没钱!”这车是程默工作一年以后二手买的,之前是没钱也没指标,现在是有指标没钱。
他的钱得攒着买房呢。
“我有!”应旸学着他喊了一句。
惊天动地地砸到耳膜上,程默像是被震懵似的不说话了。
车子赶在电量耗尽前的最后一刻驶到充电桩旁,程默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回家吧,晚点再过来。”
最近的充电站设立在小区对面的公交车总站里,直流电快充,通常一个多小时就能充满,整个流程操作起来还算方便。
“嗯。”应旸搭着程默往小区北门溜达,等过马路的时候旧话重提,“周末去看车呗。”
人都让应旸逮在手里,这下程默终于逃避不过了:“你真要买啊?”
“我可能没指标,得写你名字。”
“那我也没有。”
“不是交满三年社保就能买了么,你们学校没给你交社保?”
“你怎么知道。”程默狐疑地看着应旸。社保啥的这些事他也是到了大学毕业以后才知道的,凭他现在的记忆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茬。
“上网查的。你之前不是说买这小电车是因为不用摇号么,我就搜了一下什么叫‘摇号’。”
“那你也可以查查你究竟交没交社保。”
“不会查。”
“钱包里有没有社保卡?”
“没有。”
“……”刷卡进了小区大门,程默这才开门见山地和他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非要跟我算是不是?”应旸收紧力度,勒了勒他的脖子。
“这不是算不算的问题,”程默往他那儿晃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你有钱是你的事,你可以留着自己花,但没必要花到我身上。”
“怎么没必要?”应旸有条有理地说,“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你还不许我交点家用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
“哈,我要是住一辈子,你还亏大了呢。”
“可你住不了一辈子啊。”话音刚落,程默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生怕应旸跟他发作。
“有道理。”谁知应旸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计划道,“买完车,咱把房也买了,不用交钱给房东,爱怎么住怎么住,买俩,东边儿一间,西边儿再一间,爱上哪儿住上哪儿住。”
“……”
程默一脸木然。
忽然爱上了这种该死的做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程默到底拗不过应旸,到家的时候他已经被说服着周末去看车,有看上的就买,写谁的名字都好,总之都让他来开。
清楚应旸雷厉风行的性子,想着他的小白即将要被打入冷宫了还真有些不舍。换上拖鞋,程默正想去和蛋蛋亲热一番以弥补心头的失落,谁知刚弯下腰就被应旸从后边抱了起来,扬手扔到了沙发上。客厅暖黄的顶灯在眼前明晃晃地亮着,得亏他沙发买的软,否则指不定就被颠散架了。
“干、干嘛?”现在他人还好好的,后脑勺被软枕一磕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最好默默装傻的事。
“你说干嘛。”应旸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我、我要洗澡。”程默说着就要起来。
“洗什么澡啊,我又不嫌你。”应旸轻松把他摁了回去。
程默摇摇头,朝他露出一个央求的眼神。
“我现在就想要。”应旸凑近了些,鼻尖蹭上他的,“让我尝尝西班牙炒饭什么味儿,嗯?”
程默眼疾手快地把嘴捂住,应旸近乎调-情的话让他架不住红透了脸,眼里也臊得泛起一层无助的水光,他不由伸出另一只手扯了扯应旸的衬衣下摆以示央浼:“唔唔。”
应旸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行吧,不过之后我要算上利息的。”
程默点头应下。
应旸也不担心他耍赖,起身让他顺着沙发滚到地毯上,一边趿拉拖鞋一边抄起云里雾里的蛋蛋往自己怀里一塞:“你要不先尝尝猫粮什么味儿?”
说着就噌噌噌地跑远了。
程默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刷着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不放过任何一道缝隙。
应旸一手抱着蛋蛋,一手插兜,靠在门边笑话他:“之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啊。”
程默含着一嘴沫儿,透过镜子瞪了他一眼,小眼神儿水汪汪的,不带丝毫威胁。应旸见他现在没有回嘴的能力,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转过身拉开衣柜给他翻找换洗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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