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66)

　　只是这么久以来他竟全无用武之地。方妍虽然恨沈复生，却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伤害到他的机会。
　　如果沈复生做别的行业，也许靠足够的资本还能够渗透，对他造成伤害。
　　可沈复生偏偏是个医生，而医院又是一个绝对严密防备的地方，方妍有再多手段也插足不了，否则轻易就是刑事案件了。
　　她总是不屑沈复生的职业, 说他一个月工资连晴暖一个包都买不起，更别提在S市安家落户。可又是这么一份职业, 让她想尽办法也难以够到沈复生的衣角。
　　可是这一次, 陆子枫还是查到了这个视频的背后明显有人为炒作的痕迹。
　　稍有了一点成果，他就急吼职吼地带着电脑来到医院。
　　“沈医生，我查到了……这个视频背后买了水军带节奏的人是方妍。我可以帮您反击回去！”
　　正值中午休息，沈复生带他在医院食堂吃饭, 没什么意外地道：“是她啊。”反正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可他不明白的是, 他都已经回绝了父亲的邀请了，方妍怎么还不放过他？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恨他呢？明明是她抢了他的父亲，她才是那个恶人, 反过头来这么恨他这个受害者，到底是什么道理？
　　陆子枫看着一脸疑惑的沈复生，欲言又止。
　　沈复生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以前我们跟沈家和方妍关系还好的时候，倒是经常听她说起您。”
　　“反正没好话吧。”沈复生托着下巴道，“她说我什么？”
　　林誉教他不要对别人的评价太过在意，他可以不在意，但也会好奇。
　　尤其是对方妍，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让她从十几年前就恨他到现在。
　　就算是他小的时候被她诬陷那一次，她不也是大获全胜的吗？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陆子枫道：“她恨您占据了您父亲的全部注意力，害得晴朗和晴暖从小就没有父亲宠爱。还有，他一直觉得您父亲偏心您，对她有所防备。”
　　以前他们家因为和陆琴的关系，和沈家也算来往亲密，这些事情方妍经常私下里抱怨，在他们面前并不是秘密。
　　沈复生十分惊讶：“可我爸爸跟他们才是一家人，十几年都没见过我，她这是什么逻辑。莫名其妙。”
　　陆子枫倒不觉得方妍的想法不可理喻。当年他们家还发达的时候，每一次去沈家，他都能感觉得出来他们家里那种不太正常的氛围。
　　沈大路的确不怎么管沈晴朗和沈晴暖，教导养育的责任都落在方妍身上。
　　他对沈复生才更像一个正常的父亲，方妍的嫉恨都是由此而来。亲近之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很微妙的，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天大的过错，但就是有一种吐不出咽不下的如鲠在喉，让人的心理越来越失衡。
　　沈复生折磨着沈大路，方妍又因为沈大路的态度备受煎熬。沈大路得不到释怀的机会，方妍也就无法解脱，所以越来越恨沈复生。
　　沈复生撑了撑额头：“好复杂……”
　　陆子枫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连忙闭嘴。似乎和沈复生在一起，他就连说话都不会了。
　　“沈医生，你不用担心网络上的舆论，我会帮你处理的。”
　　“你怎么处理？”
　　陆子枫连忙道：“找大V，刷话题，请水军……基本就是网络上那些常规操作。”
　　沈复生道：“那要花钱的吧？你有钱吗？”
　　陆子枫一怔，忙道：“我有的，当然有。我最近也在创业，经营了一些营销号公众号，钱的方面不用担心——”
　　“算了吧。”沈复生站起身来，“别花那个冤枉钱了，网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看就是了。”
　　“可是——”
　　“况且我是一个医生，总是水军水军的，不就跟视频里人家说的没两样了吗。”
　　“可是，如果我们不反击，最后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那我们就等等着看吧。”
　　沈复生说完，端起吃剩的餐盘转身离开，扬起的洁白衣角显得分外潇洒。
　　陆子枫垮下肩膀，本来以为终于可以替他做点事，结果沈复生还是用不着他。
　　但不管沈复生怎么说，该做的他还是会做。
　　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人，凭什么任凭她们在网络上肆意歪曲，泼他脏水。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又凭什么对他评头论足？
　　方妍有资本，他也有。
　　这两周以来网络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喧嚣的战争，沈复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这几天慕名而来的病人少了很多，也不再有一些大佬拍给他几十几百万只为一个十五分钟就能完成的小手术，这样反而清净了许多。
　　同事们每天把网上那点乌烟瘴气的斗争津津乐道，沈复生终于可以理解林誉所说的不希望他在网络上被炒作的那些话。
　　恩，林誉总是对的。
　　S市一中后门外的街角处，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外停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高挑女子，细细的高跟鞋轻巧地点在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节奏。
　　她拎着自己精致的小包，从容地走进了这家不起眼的咖啡店。
　　轻盈的脚步一路踩着仿天然石材的地板朝里走去，停在最角落的一张咖啡桌前。
　　林誉坐在桌子一侧，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外面的车子果然是你的，为什么不进来等？”
　　秦智雅坐在林誉对面，双后搭在桌面上，微微一笑：“因为你从来不让我等你，记得吗？可是这次，你却比我迟到了。”
　　林誉笑了笑，没有应声。
　　秦智雅转头四顾，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这里是我们上高中的时候经常约会的地方，所以我才约你到这里见面。”
　　林誉点了点头：“我知道。”
　　“可是店虽然还在，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了。”
　　林誉笑了笑：“中国发展得很快，三年就是一个世代。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店还能保留着，已经是托了学校附近没有过度开发的福。再用十几年前的内装，现在的学生可不会买帐。”
　　秦智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不是想跟你聊中国的发展的。”
　　“抱歉，职业病。”
　　林誉话音一落，店员送来两人的咖啡。
　　林誉笑道：“我替你点的，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口味，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你的心意。”
　　“谢谢你还记得。”
　　秦智雅慢慢地搅着咖啡，微垂的脸庞妆容素雅，却衬得她原本出色的五官更加明艳。
　　林誉打量了她片刻，道：“你这些年在国外发展得不错。”
　　“你听说了？”秦智雅笑了笑，“好歹当初我和你也是一对令人称羡的学霸情侣，我怎么也不能输你太多啊。”
　　“你比我条件艰苦，是我比不上你。”
　　“不要说这些客套的话了。”秦智雅突然有些生气，“我问你，我给了你手机号，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也没去机场接我，林誉，我真的很失望。”
　　“抱歉，我让司机去接你了啊。”
　　“那和你亲自接我能一样吗？”
　　那一瞬，秦智雅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有点活泼狡黠的聪慧少女，待旁人温文得体，却把所有的刁蛮任性都情展现给她最亲密的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秦智雅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没关系。”
　　她笑了笑：“说起来还是怪你，都怪你太会宠人，我那么好的教养，都被你宠成了一个坏脾气。”
　　林誉那时候也是孤高少年。许多少年情侣总是在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因为都很骄傲，谁都不愿意后退一步。
　　可是林誉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把无限的包容都给你，可以把人宠上天。
　　“我听说你还没有结婚，是网上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啊林总。多少保洁小妹灰姑娘都等着打你巴掌等你娶她们呢。”
　　林誉摇了摇头，笑道：“秦总，你如果专门找我叙旧，我也乐意奉赔。可是如果你有正事，还是开门见山吧，不然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时间。”
　　秦智雅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林誉，你还怪我那时候不告而别吗。”
　　林誉笑了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两人刚刚留学回来，准备大展鸿图的时候，秦智雅那个身居高位的父亲突然因为一桩贪污受贿案而啷当入狱。他提前了一周得知自己罪行败露，就动用所有能量把独生女儿紧急送出国去。
　　那个案子牵连很广，陆子枫家就是炮灰之一，连沈大路也被牵涉其中，只是他有惊无险地走过来了。
　　从那个时候他和秦智雅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严格来说，我们根本没有分手。”秦智雅道，“我们谁都没有提过分手，反而正在商量结婚。我爸送我出国，我根本反抗不了，也没有办法联系你……我们那时候都太年轻，根本身不由已，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林誉打断她：“你有孩子了吧？”
　　秦智雅顿时失了声，看了林誉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林誉啊林誉，你这不是露馅了吗？原来你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我啊？怎么？我有孩子的事扎了你的心了？林总的脸色不太好看啊。”
　　林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秦智雅收起笑意。
　　“行吧，叙旧的事以后再说。我就跟林总聊聊我这次回来的正事。林誉，我要你帮我对付沈家。”
　　“沈家？”
　　“沈大路!”秦智雅恨道，眼睛里闪着一丝怒火，“我已经查清楚了，当年我爸爸会落马，就是中了他下的套！”
　　林誉微微皱眉：“我相信检查机关不会错怪一个好人的。”
　　“我没说我爸没犯错。可是犯错也分很多种，他一辈子爱惜羽毛，不说两袖清风，也算得上是清正廉洁，怎么就突然转了性，一步跨进那个泥潭里了？！我一直觉得奇怪，一直在追查，最近终于让我查到了线索，这一切都沈大路不择手段的圈套。如今我爸爸和陆伯伯都受到法律的制载，这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可是沈大路这个始作俑者还在逍遥法外，我绝不答应!”
　　林誉顿了顿，道：“你有证据？”
　　“当然不是直接的证据。”秦智雅冷静了片刻，“沈大路很狡猾，他并没有触犯法律，所以当年逃过一劫。可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他，法律治不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他。凭什么我父亲在狱里赎罪，他沈家一家人却在外逍遥，享受着当年陷害我父亲的红利。林誉，你帮不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