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水(63)
庄奕却抱着他不肯动,右手仍旧钳着他颌骨,迫着他与自己深深对视:“我还爱你,明明。”他一字字道:“我永远爱你。”
寻聿明脑中“轰”的一声,顿时炸开无数朵烟花,他一时语塞,怔怔看着眼前人,只听他道:“我只爱你一个,没法和别人重新开始,要么跟你,要么就单一辈子。”
救援队匆匆赶到现场,医护人员立即组织抢救,两个消防员上来敲敲车窗,举着一只强光手电筒向里照。
刺眼的光线划破黑暗,寻聿明的脸清晰无比现在眼前,庄奕凝视着他,一动不动地问:“小耳朵,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你们伤没伤着?喂!你们能不能动?”
车玻璃被砸得“砰砰”响,外面充斥着喇叭声、呼救声、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声……这一方小小的车厢里却寂静得吓人。
寻聿明盯着庄奕深邃的眼睛,半日说不出话来。
消防员气急败坏,想要破窗而入,庄奕一下坐起来,捧着寻聿明的脸吻了下去,浅尝辄止,薄唇蹭着他的花瓣唇,低低道:“好好考虑,我等着你的答案。”
言罢,转身打开了车门。
庄奕回去后拍了片子,脱臼和擦伤都不严重,但左边肋骨发现两条裂纹,医生让他观察几天,好好休息。寻聿明便待在病房里照顾他,顺便帮方不渝探视薛珈言。
那护工已不像先前难缠,她和薛珈言父母不过是利益关系,薛珈言许给她更多的钱,她自然乐得,反倒经常帮着方不渝放风,趁没人将他悄悄带进去和薛珈言私会。
但方不渝没法留宿,每晚还是要回1612睡觉。他占着外面那张陪护床,寻聿明只能夜夜跟庄奕挤病床,两个人一左一右,比先前反而拘束了许多。
自庄奕问出那句“重新在一起”,已经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寻聿明迟迟没给答复。
他每天早起帮庄奕挤上牙膏,打好洗脸水,然后去打饭,吃完到实验室跟进度,十一点多回来再和他吃午餐,下午便陪他聊天解闷。饮食起居,照顾得周到细致,隔一天便帮庄奕洗头发、擦身体,全无半分怨言,只是绝口不提复合的事。
若是换做往常,庄奕肯定要旁敲侧击打探他的态度,或是撒娇耍赖达到目的,但现在话已经挑明,他反而不好逼问了。这件事变成一个不能碰触的禁忌,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知道,却没人敢提。
气氛渐渐微妙起来,二人前所未有的客气。寻聿明每每借着去楼下打热水躲出去,关门的刹那,庄奕却也松口气,面对面反而谁都不自在。
出院那天,寻聿明叫来辆的士,他自己坐前面,方不渝和庄奕坐后面,车厢里尴尬得司机都忍不下去,只好打开电台用相声调节气氛。
却也不是冷战。
庄奕和寻聿明从未吵架,汽车开到家门口,寻聿明还第一时间过来扶他,“……小心点,有门槛。”
“好……谢谢。”庄奕揉揉鼻梁,一路被他搀回卧室。
寻聿明扶他躺下,拿给他杯子,庄奕忙伸手去接,一着急洒了一胳膊水,“抱歉,抱歉。”
“没关系,我擦擦,擦擦。”寻聿明飞也似的逃离现场,磨磨蹭蹭半日才拿来拖布,擦完又是半日,方回来收拾行李。
“那个……”庄奕张张口,想问他考虑得怎么样,话到嘴边又变成:“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叫外卖吧。”寻聿明掏出手机:“你想吃什么?”
“随便,看你。”庄奕敷衍地笑笑,心里小鹿直撞。
寻聿明这边也是小鼓直敲,又道:“嗯……我有个事想问。”
“哦……问吧。”庄奕忙道,“我也想问来着。”
“啊,那你先说。”寻聿明想问他,知不知道外卖软件怎么下载,他之前点餐都是和岑寂帮忙,还从没自己操作过,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显得自己很弱智,是以犹豫。
庄奕咽了咽喉咙,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新宝宝,亲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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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失控
周一上午,重症监护室外。
岑寂查完房出来, 将几个病情反复患者的病案递给寻聿明, 靠着透明窗户道, “从早到晚连轴转, 太累了, 真想歇几天。”
寻聿明抽出换药单看了看,签上字说:“放你半天假,回去吧。”
“真的?”岑寂粲然笑道,“嗨,我就那么一说。我走了你忙得过来么?”
“今天没有大手术,实验室有小周他们盯着。”寻聿明又把病案还给他,“你想回就回吧,不要紧。”
岑寂与他并肩站着, 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 我还有事想问您呢。”
他们同龄, 寻聿明不喜欢别人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平时和他们都是朋友相称。他忽然说“您”,明显有事相求:“什么?”
“就是之前,”岑寂抓抓头发, “任雪原任总, 他找您谈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又是“考虑得怎么样”,寻聿明望着玻璃后那一张张写满求生欲的脸, 想起庄奕昨晚也是这样问他。可他又能怎么回答?他有得选吗?
“你怎么帮他问我?”
先前他带方不渝去看薛珈言,岑寂给他们送白大褂时,跟来的那人倒与任雪原有几分相似。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五官,只是任雪原斯文内敛,那人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潇洒风流。
“也没怎么。”岑寂与他对视一眼,居然脸红起来,转过头挠了挠耳朵,“我和他弟认识,任雪原追你没成,跑去疗伤了。他弟任雪川接手了他的业务,让我问问你什么意思,说条件随你开。”
“任雪川?”寻聿明笑笑,顿时了然,“难怪。”
难怪岑寂谈起自己和庄奕,没有丝毫惊讶,也难怪他之前赞成任雪原给实验室注资,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哎。”岑寂摆摆手,试图用不在乎的态度掩饰尴尬,“我们就是普通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寻聿明抿抿嘴角,正色道:“我不会答应的,你跟他说一声吧。”
岑寂点点头:“知道了。”
医生的需求是多元的,薪水和自由度是一方面,接触大量疑难杂症,从而积累经验、丰富素材,又是另一方面。
尤其是寻聿明这样曾经登顶,又迫不及待重回巅峰的外科医生,绝对不会舍弃大型医院的宝贵资源,而选择去外面赚钱。
岑寂早知他会这样选,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顿了顿,又道:“其实……您也没必要辞职,就挂个名,隔三差五去把把关也行。”
“我……”寻聿明不确定能忙得过来,也不确定给任家做事是个好主意。
“你是不是担心庄医生吃醋啊?”岑寂看穿他的顾虑,笑道:“他没那么小心眼儿,而且你俩不是还没复合呢么?”
说到这里,他又来了兴趣,眼睛亮闪闪地问:“说真的,你俩怎么还不和好啊?庄医生那么追你,铁打的心也该动一动了。”
寻聿明瞥他一眼,示意他看窗户后,那些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你知道对他们而言,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什么?”岑寂茫然不解。
“是希望。”寻聿明道,“结局已经注定,那一次次重新点燃的希望,无异于凌迟。有多少病人明知自己药石罔效,却总还抱着’或许明天会有奇迹‘的希望,结果是什么?就是每天早晨醒来,都会陷入新一轮的失望。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反反复复,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
他怎么敢答应庄奕,他怎么能让庄奕在短暂的得到后,又再一次经历失去。早知会失去,还不如从未得到过,起码不会太疼。所以他那样害怕,怕自己给他甜头,怕自己又让他看到希望。
面对庄奕的倔强,他既无奈,又心疼,只能选择漠视。无论考虑得怎么样,回答唯有一个——不。
不想和你复合,不能和你复合。
“人争不过命。”寻聿明扯扯嘴角,“我不会再谈恋爱了。”
岑寂闻言,默默片刻,道:“你怎么知道结局就注定了?”
人生有无数种可能,一念之差,谬以千里,今天的一个决定可能改变以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事,谁能一眼望到结局?谁敢说自己能?
“这……”他笑得略带讽刺,“是不是太狂妄了?”
寻聿明也笑,看着他说:“我就是知道。”
“那为什么呀?”岑寂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难道你能未卜先知?”
“我不能。”寻聿明边走边说,“科学能。”
岑寂跟着他去乘电梯,穷追不舍地问:“科学还能测爱情?是不是有什么新研究了,发现爱情是种脑电波?不对啊,明明是荷尔蒙。”
“胡思乱想什么,科学只能测基因。”电梯落到负一层,寻聿明大步去了实验室。
庄奕受伤后手不能动,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开车,便没有陪他来上班。老陈给他派了两个保安,医院周围也有警员盯梢,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下班后,庄奕照旧让家里的司机来接,寻聿明走到近前,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后面,只好硬着头皮进去。车上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大约是他刚抽过烟,司机降下半扇窗户通风,扭开音乐,木吉他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流淌,听起来有些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