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事故(23)
许久,郑峪章都没吭声,安明知有点困了,险些睡着:“您不说话那我挂了啊?”
“你再敢挂个试试?”
一晚上挂他三次电话,他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了?
“那家伙走了?”郑峪章不满道。
安明知听着不舒服,不知死活地说:“他叫封池,是跟我同组的……”
“你已经解释过了。”郑峪章冷冷打断他,“开视频。”
“啊?”
“开视频。”他的语气总算柔和了点,“看看你。”
安明知已经把灯关了,只好起来把床头的夜灯打开,切换到了视频。
“我都准备睡了。”他只露出来半张脸给郑峪章。
郑峪章却没有开自己那边的视频,安明知能看到的还是一片黑,听见他问:“明天几点开工?”
“七点。”
“噢……”郑峪章长长吁了声,“这几天拍戏怎么样?”
安明知有点莫名其妙:“挺好的。”
“讲讲。”
金主都发话了,安明知哪敢说“不”,想起来昨天剧组有件好玩的事,给他讲。
郑峪章应该是在认真听着,安明知只能听到他偶尔的应和,他甚至怀疑他在故意折磨自己,不让自己早点睡觉,作为今天他挂断两次他电话的惩罚。郑峪章的脾气很奇怪,会提出各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比如现在。
又不是小孩子,还要睡前故事么?
安明知没有条理地说了一大堆,其实剧组每天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不过都是零零碎碎的,一件事讲不了多长时间。
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揉碎了说,说完了好几秒郑峪章都没有反应。安明知以为他不在电话旁,问道:“您在听吗?”
郑峪章呼吸有点粗重:“嗯。”
安明知又说了两句,忽然明白过来他在电话那边做什么,双颊“腾”地红透了,不敢出声了。
他脸颊红扑扑的,有点害羞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话筒里传来传去。安明知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连喘息都很轻。
过了几分钟,郑峪章的呼吸声才稳下来。
“您这是干嘛啊……”安明知小声说。说完他就后悔了,郑峪章想怎样就怎样,就算是他现在飞过来跟自己睡一觉,他都不能有什么怨言。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郑峪章说。
以前两人玩得很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都体验过,安明知很乖很听话,什么都顺着他来。就是去拍戏时,也要开着视频好生勾他一番,让郑峪章吃得饱饱的。现在不行了,安明知越长大脸皮越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很难伺候。
你看,就是在电话里听着他的声音打个枪,他都有意见。
安明知没说话,他知道郑峪章欲很重,他只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人选,或许郑峪章身边需要的是个能经常陪着他的人。而自己不行,他要拍戏,事业对于他来说无比重要。
他们之间,不能说是典型的包养关系,因为他没有收过郑峪章的钱,最多是市区里那套房子,一套房子换了他八年,怎么算安明知好像都没有赚到,还有点亏了。
但这些年留在郑峪章身边是他心甘情愿的,无关金钱,无关名利,都怪那一眼的心动。
只是这种感觉大概郑峪章不会懂,以他的身份地位,很难体会到这样纯粹的感情。
“好了,赶紧睡吧,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郑峪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天我叫你起。”
明天是周末,郑峪章周末会起得比平时稍微晚一点,大概八点,安明知都已经开工了。
“明天有事?”
“桢桢明晚有演出,一早就要排练,我送她。”
安明知还不知道这事:“什么演出?”
“一个芭蕾舞剧,她们学校艺术团组织的。”
郑桢桢长得漂亮,身材高挑,从小就比同龄人高出来一头,小时候便被送去学舞蹈,其他也学,什么钢琴啊,马术啊,有用的没用的,都送去学。不过舞跳得最好,随了她那美人母亲。
小姑娘很有艺术细胞,不止一次差点被人挖到娱乐圈培养,不过以她的家世,实在不需要在这个圈子里打拼。如果郑桢桢自己有想法,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固然是好事,不过她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只剩下三个月就要中考了,安明知有点担心会耽误她的成绩。郑桢桢英语很好,法语和德语都会说一点,理科也不算很差,这点随了郑峪章,就是史地政稍微弱了点。
“桢桢还有三个月要中考了,你多关注她一点。”
市里那几所重点高中分数可不低呢,每年都许多家长为了孩子挤破头。
郑峪章在电话里顿了一下,问:“她初三了?”
安明知:“……”
他好像跟郑峪章提过,现在看来郑峪章根本没把他这闺女放在心上。
郑峪章想起来了,过年的时候安明知提过,还让他给郑桢桢找个后妈,他倒是想得美。
“好,我明天跟她谈谈。”
怕安明知跟他生气,郑峪章赶紧敷衍了两句,他这个父亲当得确实不合格,中学的家长会他一次都没去过。
“你不用操心这些事,赶紧睡觉。”
安明知心说,您自己的宝贝闺女,连读几年级了都不知道,他再不操点心能行吗?
“那我挂断了?”他看着黑黑的屏幕,看不到郑峪章让他有些没有安全感。
郑峪章说:“你睡你的。”
安明知把手机放好,“嗯”了声,没有挂断。他太困了,没有关夜灯便合上了睡着了,呼吸轻轻的。
第30章
接下来连续两个多星期几乎都是早上七点开工,一直到凌晨一两点才收工,这么下来安明知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开始他还能坚持住,毕竟这对于许多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是常态,可从前天开始是大夜戏,连着两个通宵,从早上拍到天黑再到天亮,最长他有三十多小时没有睡过觉,最多是在桌上趴了会儿,熬得双眼通红,身体也撑不住了。
这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封池跟他一样没睡过觉,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比他还忙,转轴似的不停转着,谁都没得休息。只不过安明知身体不如别人好,平时就要比常人贪睡一点,稍微一熬就吃不消,更别说耗了两个通宵。
封池比他稍微好点,除了身体原因外,他经常各种剧组、采访、综艺、广告拍摄来回跑,通宵和睡不够已经是常态,很多时候睡不到两个小时就去赶下一个通告,黑眼圈只能靠化妆来遮。他已经习惯。
安明知就不同了,他一年才接一两部戏,其他时间都闲在家里,闲散惯了,忽然之间大幅度的消耗让他身体适应不过来。
累归累,拍摄进度不能拖,全剧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总不能因为他想休息就不拍了,在这里吃白饭。所以安明知也只能硬撑着,这是最后一场大夜,拍完导演给了一天休息,他准备全用来补觉。
拍之前他状态就有点不行了,脑袋转不过来。封池给了他瓶能量饮料:“我困的时候就喝这个,很管用的。”
安明知反应有点迟钝,接过来喝了几口。
“昨天听他们说,这部电影要参评七月份的电影大奖,倪导心急赶进度,拍摄强度确实有点高了。”封池笑着说,“别说你,我都有点吃不消了。”
他平时通告很多,这两年基本上都是连轴转的,别说长假,两三个月有一天休息就不错了,拍戏对于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一种休息。
饶是这样,面对高强度的拍摄任务和动作戏,他也有点扛不住。
到了最后一场戏,拍完就要收工了,安明知脑袋却开始不清醒,两回没接住封池的台词,导演只能喊“卡”,让他们重来。
安明知跟大家说了句“抱歉”,调整好状态重新来。这回还算顺利,只是安明知有个字咬得不清楚,不过台词还要后期配音,不是什么大问题,导演看了一遍,喊了过。
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安明知整个人松懈下来,忽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封池离他最近,也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其他人大喊:“叫救护车!”
现场一下子乱了,倪虹耀赶紧来查看情况,叫人赶紧去找医护人员。他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安明知出了一点事情,他都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项雪没在现场,她在车里休息,听到消息之后吓坏了,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随后又哆哆嗦嗦捡起来,赶紧给郑峪章打电话。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十分钟就开到了急救中心。
其实安明知模模糊糊是有意识的,他倒下时还能听到封池的声音,能听见大多数人混乱的脚步声,隐约知道医护人员把他抬上了救护车,可他太累了,双腿无力,全身不想动弹,怎么也睁不开眼。
“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太累了,要好好歇几天。”医生说,“年轻人再拼也要有个限度,这么下去很容易猝死。”
护士给他挂上了点滴,他身体感觉好了一些,没有再那么无力了,可能药里面有镇定的成分,不久后他就真的睡着了,隐约做了个梦。
他梦见郑予阳的母亲回来了,她是个漂亮的华裔,穿着一身蕾丝边勾着的旗袍裙,手里挎着包,风尘仆仆。她抱着小小的郑予阳,郑峪章站在她身边,郑桢桢也站在她身边,他们一家四口站在那里,盯怪物一样盯着安明知,说你为什么还不走啊。
你怎么还不走啊,一家人的甜蜜如毒淬在他喉咙里,毒哑了他的嗓子,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想抱一抱郑予阳,郑予阳胆小怕生,在陌生人的怀里会哭的,可如今他却没有哭,也直勾勾看着安明知,说,我不要哥哥了,我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