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尴尬(60)
不行的话,你骂我变态也行。
我都在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疯言疯语。
除了烟瘾,你的体寒好像也遗留给我了,我每夜每夜都好冷,冷得睡不着觉,总想怀里能抱个你。
失眠是因为想念,我想你想得狼狈不堪,弄得满手都是,被子上也是,很脏,全是黏稠的欲望。
牛医生,我睡不着,我失眠好久了,但理智点看待,失眠也有一点好,就是那些在白天里解不开的东西,能在黑夜里慢慢地耗。
我有时会在梦里见到你,实在太开心,开心得我醒过来,然后又不开心了,因为清醒的时候,总能想到你不在我身边。
唉。
你真的挺残忍,放任我陷入孤独,让我一个人对抗痛苦,日日夜夜。
我又忍不住开始责怪你,我真自私,真混蛋,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愚蠢,是我迟钝,是我为了满足自己而伤害你。
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三个月里,胜过我前三十年的寂寥岁月,你把欢愉、爱意给了我,我呢?我把什么给了你?
我把眼泪、疯狂、痛楚给了你。
难怪你会生气,难怪你会不要我,但没关系,我等你回来,多久我都能等。
我总幻想你回来的那一天,要跟你说些什么。我怕两手空空去找你,会显得没有诚意,又怕不懂怎么表白心迹,说出些轻浮的话来。
但想想,或许你还在生我的气,说不定一句话都不想听我说,立马掉头走人。
怎么办。
那请你给我一句话的时间,让我从千万句想说的话里,挑拣出一句来……让我说一句‘我爱你’吧。
其实我觉得我会害羞。
唉。
我好蠢笨,对于爱情这类东西一窍不通,不过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多少懂一点,你能不能消消气?
我猜很难。
我也很生我自己的气,我明明早就喜欢你,却死不承认,也不愿去弄明白。我智商真的可以,但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那时的我既想铐牢你,又不敢靠近你,我怕失去一直拥有的自由,也厌恶你总是逼迫我表达,所以非要跟你吵架,戳你痛处。
我真该死。
因为喜欢你,所以常常想跟你说对不起。
抱歉伤害你,抱歉对你说出不负责任的喜欢,抱歉没能早点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抱歉把你的真心踩在地上糟蹋。
抱歉抱歉抱歉。
我不敢求你原谅,又怕你真的不原谅,怕你不理我,怕你不要我,怕你去找比我更好的人。
例如那个姓曲的,我真的非常极度十分讨厌他,虽然他是你的朋友。
我和他每次在医院里碰见,他就要跟我讲你们的关系有多铁,他说你们从大学起就是最好的朋友,还说你们天天发片给对方。
我说,滚蛋。
他说,吃屁吧你。
我们差点在电梯里大打出手。
我怎么老爱写些没头没脑的废话,可能是我想讲给你听的话太多了,唠唠叨叨的,你别嫌弃。
可清,我早就很爱很爱你,但我的爱太自私,浑浊、肮脏、沉重,占有欲那么强,所以总给你带来痛苦,你一定很困扰。
像我这样一个沉在泥潭里的人,被毁灭感包围着,挣扎却无法自救,当听见你说爱我,就想把你也拖进来,让你陪陪我。
我这个人太可怕了。
但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你这个好医生,也来治治我吧。我大概是无可救药了,你是在世华佗,你能妙手回春,求求你,回来救救我这个丢了心的人吧。
我又在写什么疯话。
夜晚那么长,我的疯话怕是写到笔没墨了还能继续写,可惜写了也没人看。
说实话,我觉得我变了,不知道这样的我你还喜不喜欢,但我沉迷这样爱你的自己。
若你真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肯定会觉得我很烦。
想你,念你,盼你,爱你。
——古. ”
笔尖的墨悄无声息地顿在纸上,晕开了信中的最后一个句号。
第60章 凑什么热闹?
“所有的极端与对立都告消失之处,即是涅槃。”
——黑塞
一年的时间有多长?
对于世上的每个人来说,一年的长短快慢仿佛都是不一样的。
对于牛可清来说,这一年的时间像长了脚的妖怪,跑得特别快,溜地就不见了踪影。
而对于古伊弗宁来说,这一年的时间像行将就木的老者,慢吞吞地,推它也不走。
“古医生,你最近......好像每天都打扮得很帅啊?”嘴甜的小护士调侃他。
这段时间里,“肛肠科一枝花”总是把自己装扮得很体面,一双蓝眸子日日都闪亮发耀,害得大家总以为古医生是沐浴了爱河。
古伊弗宁淡笑了下,颇为内敛地说:“谢谢。”
旁边梁主任也搭把嘴,“古医生,谈恋爱了?还是因为最近晋升为副主任了,所以心情大好?”
“没,只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回来,”男人垂了垂眼,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恋爱......我倒是也想,不过,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梁主任震惊了,“不会吧?就我们古医生这颜值,只有你挑人,没有人挑你吧?”
小护士连连点头,“对啊对啊,竟然还有不肯和古医生谈恋爱的人,难道是位天仙?可古医生自个儿就已经是天仙了啊。”
梁主任跟小护士唱起了双簧,两个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唱一和地想要问个究竟。
“那位天仙比我好多了,我还配不上他,”古伊弗宁说着,把拿出来看了一会儿的书签夹回书里。
牛医生为期一年的援藏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具体回来的时间......古医生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每天都将自己准备在一个最好的状态,等待随时见面。
哪怕他前一晚睡得再不好,脸色再憔悴,第二天都会尽量将自己梳洗得像个人样,然后急不可待地去上班,盼望着能在医院见到牛可清。
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失望。
大家都只看到古医生光鲜亮丽的外表,却看不到他那颗极度干渴的心。
想见的人还没回来,他便继续等,用失望和期待编织出一个又一个孤身的日子。
*
“哇靠,太美了!全是银白色的!”
“再来爬一次雪山,不然回去后就见不到这么震撼的景色了。”
“记住这片地方,记住这段日子,记住我们这段难忘的援藏时光!”
爬上雪山的众医生们欢呼雀跃,自由地呼吸着雪山洁净的气息,大家笑着喊着,把灵魂都献给了这片壮阔的景色。
皑皑雪山,比天幕中漂浮的云朵还要白,无人踏足过的空旷雪地就像一块纯白的幕布,留下了这群人的足迹。
在这片纯洁如净土般的地方,牛可清深呼吸着,那些浑浊的心境已然变得明澈起来。
天地间是壮阔的,白茫茫一片,雪峰上有明亮的尖顶,浩瀚的寂寥随着强风拂面而来。
大家站于山川的这个高点上,心胸被全然打开,朝着四面八方呼喊着:
“我要——暴——富——!!先赚一个亿!”
“求求了,赐给我一个女朋友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想家了!!”
“啊啊啊啊啊我想吃火锅奶茶炸鸡芝士蛋糕!!”
“孩子他妈!你做菜太难吃咯——!!”
山谷里隐约传来一些悠长的回音,把所有人冻结的灵魂都给化开了。
牛可清觉得好玩,也跟着他们大喊:“晚——上——好——”
他在这高耸巍峨的雪山之巅,遥遥地呼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心里却不再是那种狂教徒般的执迷,反而释然了。
对于那个人,他还是很爱,对他们的过去也仍怀有回忆,那份爱足够清晰,只是那些曾经疯狂而偏执的瞬间,已经渐渐变淡。
人活着,就是得为自己而活,爱再重,也不是生命里的唯一。
男人的心里有一种新生的希望和阔达。
旁边的同事觉得有趣又奇怪,便问他:“这大白天的,怎么就晚上好了?”
牛可清大笑着伸伸懒腰,“因为,我现在心里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群山如黛,晨光和煦,男人俯瞰着下界的大片荒原,辽阔得像一张厚重的毛毯子,沟壑挨挨挤挤,被遮盖在轻轻飘落的雪罩里。
好美,世界好美。
所有求而不得、自怨自艾,都只是不值一提的感情垃圾而已。与美丽的世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上帝总能让迷失的人找回自己。
过去的一年里,牛可清就像走过了一条漫长的隧道,过程黑暗且窒息,于是他努力地往另一个方向逃,就那样跑啊跑,迎着风,直到冲出隧道的出口,豁然开朗。
或许,出口会有个人在等着他,或许没有,但......那又怎样呢?他已经不是进入隧道前的心态了。
世界之大,他终于饶过了自己。
*
深冬流逝,时光荏苒。
市立医院,肛肠科室内。
古伊弗宁刚看完病人,边拿杯子接水喝,边嘱咐着小护士:“你待会儿把手术同意书拿给病人签了吧,7号病床那位,最快的话,下午就能给他做。”
男人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过,累得不成人样了。
“好嘞,”小护士表示收到。
古医生看了看备忘录,又说,“顺便帮我去梁主任那里拿份报告,你就跟他说,是我前天给他的那份。”
小护士挠头:“可是梁主任不在,他去楼下凑热闹了。”
古伊弗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润润喉咙,问:“凑什么热闹?”
小护士眨眨眼:“你不知道吗?援藏医师们今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