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营业中(135)
“对,她是很厉害。”楚幼清看了看岑之豌,平静地敷衍一句,仿佛奚金枝确实厉害,但着眼点都不太对。
岑之豌感到自己的马屁没拍准,缩下脖子打哈哈,“是……是吗……”
“你也吃一口吧,鸡蛋卷,毕竟做得很辛苦。”楚幼清邀请道。
岑之豌想要热泪盈眶,不辛苦,不辛苦,为老婆服务,责无旁贷,在所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仅社会学,华文课也学得很好……
岑之豌提起银色的调羹,对准鸡蛋卷中段,挖了一大缺口,塞进嘴里,真的饿死她了……
“……”
“怎么了?”
“……”
“岑之豌!”
岑之豌面色变了几变,婚礼从她脸上消失殆尽,“咳咳,楚幼清,我可能把盐放成糖了。可我看见罐子上写的盐。”
楚幼清微怔,起身,再次举起竹筷。
岑之豌飞快地站到椅子上,双手去拦,口中艰难下咽,阻止道:“楚幼清!你别吃了!是真的!刚才你吃的是边上,没尝出来,我把盐撒了点,在中间……不,是我把糖……”
楚幼清扬脸问,“你没看看?”
岑之豌撅撅嘴,先是有点气馁,再就坚决不相信,用七岁半的决心娇嚷道:“我看了!我看上面写着盐!用缅语写的!”
“你确定认识‘盐’这个词吗。”
“我当然认识!”
“汪汪汪!”
她们一先一后,直往厨房间里挤,两种身姿,因为同时进入的关系,在门框里,肩线抵着胳膊,卡了一下。
“楚幼清,你不要想毁尸灭迹……”
“岑之豌,我可能被你毒死,你知不知道……”
小花狗率先跳进了厨房,夺得第一,“汪汪汪!”
岑之豌气急败坏,无奈身高差距,下巴搭在灶台上,伸手比划,“你看!盐!是盐!萨尼安(注:盐的缅文读音)!”
楚幼清轻而易举解开盖子,“但里面放的是……糖。”
岑之豌绝望地问:“……那写着糖的罐子里……”
楚幼清薄粉的唇瓣上下翕动,轻念,“一家平乌。糖。白糖。”
岑之豌瘫软,趴在灶台上,“……你烧菜的时候,看了吗。”
楚幼清几乎要叉起腰来,“当然看了,标签这么模糊,我看的是罐子里面。”
岑之豌好冤啊,嘴唇一鼓一鼓,鱼一样的吐泡泡,“我以为是你写的,所以多看了两眼……”
这算什么,鬼迷心窍的符咒?
楚幼清冷漠,“当然是我妈妈写的。她一直在学习当地语言。”
所以,一年多时间,到现在都没有搞清,这两个基本生活词汇的区别。
岑之豌觉得这次夸对了,“你妈妈好厉害。”
楚幼清一撩头发,“当然。”
回到客厅,两人对着鸡蛋卷,面面相觑。
糖炒鸡蛋?
口味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不适应。
楚幼清先开口,“吃饭。”
岑之豌一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将鸡蛋卷推开很远,这道菜去了世界的尽头,宇宙的边缘,黑洞在等待,她很无力地道:“……你妈妈上次还说,请我妈和我来你家吃饭。”
楚幼清舀了一勺汤,示意听见了,“嗯。”
岑之豌破罐子破摔道,她的人生已没有什么指望,人之将挂,其言也善,“让我妈来就好了,我就不来了。我怕你妈妈做饭,会毒死我的狗……”
楚幼清喝汤,出奇地没有反驳。
岑之豌站起身,端过鸡蛋卷,往大门口走。
楚幼清一把拉住她过长的居家服袖子,“你干什么!”
岑之豌茫然了一下,眨眨乌长的睫毛,“嗯?拿点边边角角,给枇杷拌饭吃。”
废物利用,有什么意见吗?
楚幼清从她手上端回盘,放在一边,“坐下。不怕把狗毒死。”
岑之豌单薄的身体,瑟瑟抖动。
她只想在楚幼清面前,展现一下高超的厨艺,现在居然可以毒死狗!!
这种逆转,实在骇人听闻。
“坐下。”楚幼清牵扯她的袖角,内里有一种温柔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岑之豌的错觉,“过来坐我这边。”
岑之豌拖着铅锤一般的身子,趴上楚幼清左手的木椅,凝坐。
楚幼清拿过她的饭碗,摸了摸碗壁,并没有凉,“快吃吧,还要人喂你吗。”
她在岑之豌手中塞上一双筷子,开始用勺替岑之豌舀菜,盛汤,“几岁了……”
岑之豌拗不过楚幼清,随便吃了一口,接着又吃了一口,又一口……
真好吃……
她还发现,人和人,原来能如此的不一样。
比如岑之豌就是倾盆的大雨,非要电闪雷鸣着出现,喧嚣的雨点,别说打在别人脸上,抽在自己脸上都疼……
楚幼清的雨丝,开始时候,是有些凉,但润物细无声,千万不要让她将你包裹,沉浸在这样的朦胧至柔的冷雨中,许多人会消失自我,单方面的听从,雨夜也就无趣起来……
岑之豌好像从没在楚幼清面前丢失过自我,饭碗空了,她指挥说:“楚幼清,你帮我添碗饭吧,我要看新闻,马上七点钟啦。”
楚幼清:“没门。”
岑之豌只得自己回厨房打饭。
楚幼清又说,声音混合着新闻节目的开场音乐传来,“少吃点。”
岑之豌盛饭的手,生生哆嗦了一下,抖掉大半白米饭。她怀疑自己,除了今天,每天都在得厌食症,啊,怪不得结婚以后,许多人都发胖了!
爱情真的滋润人。
岑之豌必须保持警惕。
她假模假样端出小半碗米饭,其实在厨房里,偷吃了好几勺,太奇怪了,和楚幼清在一起,真长胃口,连白饭都这么香,不只是菜好吃的缘故。
楚幼清先收拾了自己这边的碗筷,并没有起身,同一起看新闻。
“喜欢?”楚幼清好奇地问。
有人就喜欢看新闻,小孩子很少愿意看的。
“嗯。”岑之豌一边扒饭,一边用耳朵听,“我看看我妈妈在不在里面……”
楚幼清先是一怔,接着极其自然地端起碗筷,向厨房走去。
厨房没有开灯,电视屏幕变化多端的光亮占据半个黑暗,一不小心,会上演悲欢离合。
警察上新闻能有什么好事?
是个警察都不愿意上新闻……
也有一种警察,比如缅甸这边的某些缉毒警察,这一生都不会出现在新闻上……
岑之豌太小了,并不懂这些,但明白如何第一时间获取岑晓秋警官的消息,毕竟岑晓秋出任务,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了无音讯。
这让楚幼清心中酸涩,说不出的烦躁,大概是因为,对此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幼清拎着电饭煲的内胆,走出来,咣当扔在桌上,“想吃就多吃点。”
还能怎么办,只能喂个滚肚儿饱。
晚饭吃这么多,不健康就不健康吧,岑之豌老不长个儿,估计就是天天不好好吃饭,饿的。
不长高怎么般配……
总得一样高吧,或者高出我一点,嗯,矮我一点也行……
楚幼清为岑之豌未来的对象,深深担忧。
岑之豌很不领情,抱着菜碟,看看她,“楚幼清,你想撑死我啊?”
楚幼清坐下,矜持地说:“我还要念书。别看电视了。”
不会有事的……
“哦。”岑之豌两口扒完,笑道,“我也有作业没写。”
楚幼清点点头,“是什么?”
岑之豌送碗筷去厨房,“……图画课……还有……还有……我忘了。楚幼清,你有水彩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