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营业中(138)
岑之豌诧异,“你想穿棉袄结婚吗?”
小屁孩。
楚幼清保持沉默, 然而,夏天结婚, 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洁白的栀子花瓣,叫午后阳光碾碎,印落一地斑驳清影,洒在蛋糕边。
风儿吹起节日的短笛,轻巧抚摸过几丝零星凉意。
有人穿一袭白色衣裙,静然伫立于紧张而期待的蝉鸣深处……
只有树荫百无聊赖,举起枝叉,漫数晴天淡淡消散的云朵……
岑之豌满心欢喜,一翻身,躺平,双眸闪亮,伸出纤细的手臂向上,不知道在拥抱谁,“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她再次抱住枕头滚过来,“楚幼清,你也是。”
楚幼清脑海中,蓝天白云的盛大庆典,美好画面突然被娇小的音波震裂。
是不是最美丽不知道,反正是最惹人恼火的!
楚幼清教育小学生,“‘最’这个字,是唯一,只能有一个人。”
岑之豌便成了最为难,嘟嘟哝哝,让出女王的宝座,“那就是你吧……”
“这还差不多。”楚幼清垂眸满足。
等等,谁要和你结婚呀!……
“楚幼清。”岑之豌将婚礼日期安排妥当,松快地打了一个哈欠,揉眼睛,“我有点困了。你亲我一下吧,我妈妈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亲我一下的。”
楚幼清背对她,决绝地单手盖紧被衾,一直掩到肩头,颈窝,严严实实,“晚安。夜里别过来。”
岑之豌点点头,“好……你夜里可以过来。晚安。”
雨水丰盛,滋润了缅甸的梦境。
岑之豌睡相甜美乖巧,不时轻蹙眉心,极小幅度地蹬几下被子。
楚幼清听着动静,也渐渐随对方平稳的气息入眠,许久后,有风从一边过来。
肩膀上凉飕飕的,很通透,她欲起身,将窗隙彻底关死。
头皮轻轻一扯,腰间发软,又倒回枕头里。
才发现,岑之豌蜷着身子,躺在她的长头发间,仿佛被海藻捕捉的小鱼,或是贪恋海藻的柔顺,自投罗网。
总之,岑之豌的手,也正紧紧抓住楚幼清的手,不是情侣间十指交叉相扣的姿势,而是普通的握住手,因为温度融合,那手掌纤细小巧,软若无骨,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发现掌心内,还有多余的东西。
楚幼清想,一定是睡着之后才有的事情,岑之豌的手臂不得不转过很大的幅度,迁就楚幼清,以至于有些要摆出奇异造型来的样子。
女人的头发是命。
少女的头发,简直比水还要珍贵。
弄断一根就鲨了你。
楚幼清冷无表情,试着去抽出那只手,而两人的手心,似涂抹了最强力的树胶一般,黏扯着不断……
电子钟上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四分。
不可思议,楚幼清想,难道从入睡起,整夜都这样手拉着手吗?是谁先抓上的……一定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楚幼清伸出指尖,小心地挠了挠岑之豌的脸蛋,像剥了壳的煮鸡蛋。
岑之豌倏然睁开眼睛,眼皮张开的动作很慢,但依然吓了楚幼清一跳,捂住胸口,轻声埋怨,“岑之豌!……”
岑之豌侧脸躺在枕头上,非常宁静,额庭上出了微细的汗,提起娇薄唇角,对楚幼清无力又甜柔地笑了一下,“……我梦见你了,楚幼清。”
就算楚幼清,是冰封万年,楚楚可怜,大小姐形象的成熟女性类型,也经不住此类情话暴击。
“梦见我什么了。”楚幼清当然要问个明白。
三分好奇,三分骄傲,三分羞涩,还有一分理所当然。
对,点数姑且如此分配。
不梦见我梦见谁呢,和我同床共枕,一起睡,你怎么没发心脏病呢。
反正不管后面的话,有多肉麻,楚幼清都承受的起,只要装作听不懂,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岑之豌舔舔嘴唇,问:“你真的要听?”
“快说。”
请不要在楚幼清面前班门弄斧,“欲擒故纵”这一招,对于中学生都太危险,小学生不要玩火。
岑之豌又道,眼睛看向一边,“其实也没什么……”
楚幼清出离愤怒,将岑之豌从她的长头发丝里扒拉出来,推开数百毫米的距离,淡漠威胁道:“不说就一直牵着你的手。”
岑之豌脑中一片空白,心里陡然塌下去一块,原来我们一直握着手的吗?
怪不得……
啊,好害羞……
无法呼吸了……
楚幼清眼角瞟见岑之豌内心的动荡,继续施加压力,在她手心上捏了捏,放柔声音,尾音清丽妩媚,“快……说……”
岑之豌抵制不住,竹筒倒豌豆,“我穿雨衣雨鞋去踩水坑,大雨不断溅到我脸上,身上,溅得我整个成了一只落汤鸡。”
“然后呢?”楚幼清有点猜出故事的走向,美人救美,真俗套,怎么办呢,自古套路得人心。
“然后你把我扔到铁锅里面炖汤。”
故事结束。
楚幼清坐在床头,曼妙美好的一双眸子眨了眨,试图接受事实,“……我没说点别的?”
岑之豌努力思考,“……你说加点海草一起煲汤,味道更好,因为是咸的。然后你把锅盖盖上了,我就……什么都没听见……”
“楚幼清,你还在计较放盐,还是放糖吗?我都叫你不要把那盘鸡蛋卷,整个吃掉……”
楚幼清甩开岑之豌香汗津津的手,白皙的足尖落地,下床,差点寻不到居家拖鞋。
岑之豌指节绞着她的手指往回扯动,“……是你要我说的。”
楚幼清任她拉住,清了一下喉咙,“我去关窗户。”
岑之豌这才放心,一根一根指头松开,“快去快回。”
楚幼清下地,走了整整三步半的路,来到遥远的窗边,一手握住窗帘,越攥越紧,嘴角畔的笑容也随之升起。
真是的,几乎要笑出声来,我的笑点哪有这么低……
楚幼清仰起脖颈,深吸一口气,在合上窗橼的一瞬间,发现楼下的小区花坛前,停了一辆陌生的轿车,仿佛在那里很久了,与雨景融为一体。
也许是窗玻璃上的光,吸引了注意,岑晓秋警官推开车门,向上望了望,对楚幼清点点头。
岑之豌,你妈妈来接你了!她好好的,没事!……
楚幼清心尖只雀跃了这么一秒钟的时间,随即因为说不出道不明的原因,竟是急急向下沉。
也说的清楚。
舍不得。
舍不得岑之豌离开。
夜还这么长,还有好久才天亮……
说好要住在这里整个晚上,差一分一秒,都像在楚幼清心上拿走了一块,她的一部分,空旷起来。
“楚幼清?我冷……你快点关窗,关窗来我这边躺躺……我给你暖被窝……”
岑之豌一无所知,无所知楚幼清的私心。
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呢。
只想两个人在一起,再多待一会儿。
楚幼清合上风,走回床边,躺去岑之豌的被窝里,只字未提岑晓秋的出现,“……骗人……凉得不行。”
“真的吗?”岑之豌因为楚幼清的一句话,就能失去信心,连眼都能瞎了,皮肤都能没有知觉了,将滚热的手,捂在楚幼清手背上,拢紧,“真的特别冷,我再摸摸……呃,捂捂……”
说不上,是谁先移动了角度,楚幼清的左手,与岑之豌的右手,指缝相交在一起。
是两个人的手,却像一个人般的,指节弓起扣牢,似在祈祷。
楚幼清那边传来比较强的力道,如同有话要说。
岑之豌决定先开口,她看见楚幼清在窗前犹豫了一下,定是望到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