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127)
陈孑然一听,手用力一缩,从顾茕掌中硬扯了回来,起身,把手里捡的病历本等等整理好递还给顾茕。
顾茕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阵,怅然若失,接了过来,低低道了声谢。
“你怎么一个人来医院?你的那些助理和保镖呢?手不方便还没人陪着?”
“今天过小年,我这个当老板的也不能太不近人情,总得放他们回去和家人团员团圆吧?”顾茕笑了声,把那一沓乱糟糟的纸张一股脑全塞进自己左胳膊的绷带绳里吊着,想抽出那张挂号单来看看打疫苗要去几楼,动作有点急躁,上面压的纸被带了出来,差点又要撒落一地,亏得陈孑然眼疾手快替她扶住,给她整理好塞了回去。
顾茕牙齿咬住挂号单,又在那沓纸中找什么东西,笨手笨脚的,看得陈孑然着急,把她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拿到自己手中来,一张一张翻给她看,“你要找什么?我替你找。”
“我……我忘了……”顾茕悻悻地干笑两声。
她是故意使心眼做给陈孑然看的,为的就是让陈孑然可怜同情她。
陈孑然是个自尊要强的人,不能接受别人的可怜。顾茕就正好相反,她巴不得陈孑然的怜悯,好歹自己能亲近陈孑然一二。
从前顾茕在陈孑然面前总是心虚,对不起她,只好远着她,还她一个清净,这回好了,顾茕救了她最心疼的女儿,依陈孑然的脾气,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心里肯定觉得欠着顾茕的,顾茕当然得趁机凑上来。
什么助理保镖全放假了都是顾茕的瞎话,顾茕这样的地位,哪里会只有一个助理,是她故意让谁也不许跟着,在陈孑然面前露出可怜弱势来。
顾茕是个商人,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不可能白白看着它溜走。
再说顾茕这次是认真了,先从熟人开始,再到朋友,慢慢地靠近陈孑然的心,用自己的真心换陈孑然的真心。
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第二个人,比现在的她更懂陈孑然,更爱陈孑然。陈孑然也不可能再爱上除她外的任何人了,既然如此,与其在远处守着陈孑然,二人都孤独终老,不如顾茕再推心置腹把她打动回来。
以后好好待她,守着她到老。
陈孑然还替顾茕翻找她要的东西,听她一句忘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笑地想,亏她还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做事这么顾前不顾后的,难道真不会把好好一个公司给经营倒闭了么?再抬眼时,眼神从顾茕痴笑的嘴边扫过,瞅见了她那天被狗咬秃了一块的头发,就在太阳穴后面,非常明显的一块秃,如今已经长出短短的黑色发茬子了,一头漂亮的墨色长发,就额前平白一块刺短头,陈孑然想想她这段时间都是顶着这么个发型去给公司员工开会训话的,想她一脸正经的样儿,偏头上秃了一块,陈孑然心里绷不住笑,歪过头去,用病历本挡着自己的半张脸,想偷偷地笑,还是乐出声来。
她压着嗓子,一个清脆短促的笑音依然传进了顾茕的耳朵里。
顾茕耳尖动了动,唇角跟着荡漾开,眉心眼角舒展,装出几分委屈无奈,叹气道:“笑吧笑吧,反正我也被公司里的同事们背地里笑过百八十回了,不差你一个。”
“咳……”陈孑然正正神色,“我不是在笑你……”
可惜她实在不会撒谎,才刚板起脸忍了没两秒钟,看到顾茕的秃头顶,又乐了。
这回当着顾茕的面乐得直不起腰来,脸都笑红了。
顾茕表面无奈,心里却在暗喜,出门前故意把那块已经长了一寸来长的头发又给剃短了,果然是对的,好久没见陈孑然这样乐了。
“你就笑吧……算了,快把病历本给我,我要上去打疫苗了。”顾茕努努嘴,示意陈孑然把她的病历本还给她。
“我陪你一起去吧。”陈孑然笑痛快了,眼里有几分对不住顾茕,“你一个人干什么都不方便,我在,好歹也有个照应。”
“不麻烦你么?”顾茕心里想抓着陈孑然不让她走,表面上还欲拒=还迎地客套,“太麻烦你了吧?这会儿都快中午了,你不饿安安都饿了。”
陈孑然一看手机,还真是,都快十二点了,她忙朝陈安安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医院门口等着的陈安安走过来,问:“妈,什么事?”看了眼顾茕,想了想,客气地叫了声:“顾阿姨好。”
陈安安原来不待见顾茕,后来顾茕救她一命,她对顾茕的态度就变了,拿出了对待长辈的尊敬谦和来。
那天她被狼狗咬在嘴下时,顾茕奋不顾身救人的态度不是装的,她那日还带着保镖,要装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冒险,不值当。
好歹是救命恩人,陈安安对她的看法也有了改观,再说她现在也不像刚回来时只知道仗势欺人的糊涂样了。
“真乖。”顾茕被她一声阿姨叫得受用,笑眯眯地对陈孑然说:“安安好像又长高了不少,是我的错觉么?”
“的确长高了。”陈孑然摸摸陈安安的头,自豪起来,“裤子都短了一截了,年前正要带她买新衣服去。”
陈孑然给了陈安安一百块钱,让她去买点吃的,自己则陪着顾茕一道去打疫苗。她刚从打疫苗的地方出来,熟门熟路就过去了,只因在下面耽搁一阵,二人上去时,正好叫顾茕的名字。
陈孑然看着医生把注射剂推进顾茕的手臂里,又瞧瞧顾茕吊起来的左臂,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顾茕被狗咬已经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骨折也差不多能拆绷带了,顾茕被狗咬了一口,难道比骨折还严重?莫非被狗咬碎了骨头?
于是陈孑然忍不住开口问打疫苗的护士:“她这个绷带什么时候能拆?”
其实顾茕的绷带早拆了,今天为了和陈孑然遇上,昨天特地又找了医生给她把绷带打上,这会儿怕露馅,抢着道:“我昨天已经看过外科,那个医生说再有一个礼拜才能拆!”
一个礼拜,这么说顾茕得吊着胳膊过年了。
护士没多想,附和道:“医生说什么时候拆就什么时候拆,你们家人也有点耐心,谨遵医嘱,否则万一伤口感染了,或者留下后遗症,受苦的还是患者本人。”
陈孑然自己就是深受后遗症折磨的人,一听,不敢再言语,老老实实住了口。
打完疫苗还要静坐半小时观察排异反应,二人无事,正好陈安安买了吃的回来。
她提的塑料袋里只有三盒牛奶和三个面包,陈孑然看了一眼,微微皱眉,“怎么只买了这么点儿?”
顾茕救了陈安安,结果她们母女就请人家吃干面包,陈孑然实在过意不去。
“医院里的东西都贵死了,反正咱们待会儿就回去了,先吃点东西垫垫,回去再煮饭吃呗。”
陈孑然把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递给顾茕,顺便问:“你中午有地方吃饭么?”
“我一个人,吃什么都行,再说手也不方便,回去泡一盒方便面就行了。”顾茕现在是搏陈孑然同情的好时候,把自己怎么可怜怎么说,说得就快吃不下饭了。
陈孑然想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国外,她孤身一人在临渊市,的确怪可怜的,就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去家里吃饭吧。”
“不嫌弃不嫌弃!我不挑食,有口热饭吃就心满意足了!”
陈孑然直乐,“你好歹也是顾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好几天没吃饭了呢。”
于是顾茕屁颠屁颠地跟着陈孑然就去了她家了,那嘴角咧的,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三人打了辆的士回家,刚上楼,在楼道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的梁子莹迎了上来,手里还提着牛奶水果零食什么的,“阿然,你带安安去哪儿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手都被绳子勒红了……”
她正要把自己的手掌献宝似的举给陈孑然看,瞧她身后的顾茕,立刻变脸,沉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顾茕慢悠悠地驳回去,眼里炫耀不言而喻,“我是被阿然叫来吃午饭的,不像某些人,明明人家不欢迎她,还舔着脸硬要来。”